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陈新甲便由家丁引着,来到了后堂。这陈新甲约有四十出头,矮瘦身材,面容干瘪,但却是双目炯炯,显得十分精干。
“陈大人,快请坐。”杨嗣昌见陈新甲来,定了定神,掩去那一脸的不快,连忙招呼着。“来人,泡一壶好茶来。”
“杨大人不必客气。”陈新甲礼貌的拱一拱手,坐在了偏座上。
“近日新得了上好的西湖龙井,本就想请陈大人一同品尝,一直未得机会。”杨嗣昌勉强笑笑,也坐下来道,“今日怎有幸得陈大人光临寒舍?”
“这不是猜着杨大人心中烦闷,特地前来为杨大人解忧。”陈新甲微微一笑,话里有话。
“哎,陈大人果然知我。”杨嗣昌叹口气,垮下脸,苦笑着摇摇头,“此番建虏肆虐,朝廷上下本就颇多议论,那些言官日日上折,就唯恐本官这位子坐得太牢。谁知如今熊文灿那里又出纰漏。”说着,家丁端着茶进门,将茶杯分别放在二人手边,杨嗣昌一揭杯盖,一阵清香四溢。“平贼不利也就算了,居然还教张贼爆出了索贿之事!熊文灿是本官一手保举上来的,他做出这等好事,受什么责罚都不为过,可这连带责任教本官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前些日子舆论正凶时,皇上话里话外已有将我削职之意,如今又出了这般事,怕是圣旨顷刻便至了。陈大人您说,本官怎能不烦。”
杨嗣昌说完,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温热的茶香沁入脾胃,直暖得人心静神宁。但平和之色在杨嗣昌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又被一团烦乱冲散。陈新甲附和着点点头,也呷了口茶,想了想,说道:“大人所虑不无道理,下官有一对策,或许可解大人之危,不知大人可愿听下官一言?”
“愿闻其详。”杨嗣昌身子微微一探,眼中露出些许迫切。
“如今熊文灿入狱,剿寇大计群龙无首。杨大人不如主动向皇上请缨,前往前线督师,以图戴罪立功。这样做一来对皇上表明大人将功补过的拳拳诚意,二来大人自行负罪,也正好堵住那众臣之口,教他们无法再对此事深究。待到今后功成归来,又有谁还会在意今日这些旧事呢?”
听闻陈新甲这一席话,杨嗣昌一边默默思量着,一边缓缓的点头,而思量了片刻,却忽又重新皱起了眉。
“陈大人所言甚是,若功成归来,旧事应是可一笔勾销,只是本官从未带过兵,倘若最终兵败,以致二罪并罚,又该如何是好?”
“哎~杨大人通晓兵法,学富五车,这些年来剿寇驱虏,一直是杨大人运筹帷幄,此番只不过是换个运筹之所而已。”陈新甲笃定的笑道,“况且杨大人此番怕已是脱不开干系了,领兵剿寇无论胜败,也总比留在京城坐以待毙的好罢。”
“唔……”杨嗣昌又沉吟了许久,终于重重呼了一口气,桌子一拍,下定了决心。
“好,就依陈大人说的,本官明日便奏明圣上,请求前往襄阳督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