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从何处走漏了风声……”夕照感叹一声,心中也是无奈,想了一阵,方又说道:“晌午时去司礼监取折子,进门前隐约听到有人说着议和二字,待进了门又没了声音,只是觉得气氛似是有些异样,当时也没怎么在心,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在司礼监那边出了岔子。”
“司礼监吗……”崇祯闻言脸色一冷,片刻却又缓下了神情,坐起身来,穿好鞋靴,整好衣冠,双手支在膝上,开口依然平静如常。“哎……不管是哪,是谁,有心,无心,总之,这都是天意。”
四
“周喜这小子,脑子倒是好使,这脱罪的法儿确是可用。”司礼监内室中,王承恩细细问过周喜,眼看着他离开房间后,终于松了口气,悠悠呷了一口茶,转头对李全说道:“既然这张德秀好巧不巧的正在那时来了,这黑锅便干脆让他背去好了。最后说不定既消了杂家身上的罪名,又除掉碍眼的张德秀,一箭双雕。”
“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李全坐在一旁,看了看王承恩,若有所思的说着,却被王承恩一撂茶杯,急急打断。“有什么不简单的,我看挺好,把事全推给他,就算皇上想保他,不罚他,只要杂家平安无事不就成了。”
“公公莫急,这事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全细眼一眯,笑了一笑,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皇上对张德秀如何,公公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将事推给他,皇上是一定保他没跑儿。到时候这责任七拐八拐,搞不好还得拐回司礼监来。况且小人听人传说,武英殿那边议事无论有多机密,从来都是不避张德秀的。这风传虽不确定,但看张德秀与皇上那形影不离的劲儿,估计也有八成真。他知道的事怕是不比咱这边少,又何苦来偷看咱这的奏折,况且要是他一早就知道和议这事,又怎会到现在才传扬出去。公公细想下,这事情怎么讲都讲不通。这个张德秀不比一般宦官,且不说皇上保不保他,在这之前这黑锅能不能成功推给他,都还是个问题。”
“唔……”听闻李全一席话,王承恩两手胸前一抱,压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方才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是杂家一时急躁,乱了心思。”说着,刚刚舒展开些的面皮又重新拧巴了起来,“那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敢问公公,每日来公公内室取折子的,都是谁?”李全不应王承恩的话,却转而问道。
“周喜啊。”王承恩随口答着,忽然心中一动,灵犀一通。“你的意思是……?”
“事出了,总得有人来担这个责任。除张德秀不必急于一时,既然公公不过是想把责任撇开,那便找个无关紧要的人来顶好了。”李全说着,颇有深意的一笑,“只要公公舍得。”
“哈,那有什么不舍得。”王承恩眉头一展,轻蔑的挑起嘴角,“不过少了他,倒是得有一阵子不习惯,赶明你可得再帮杂家找个伶俐的过来伺候。”
“那不用说,必得给公公挑个更好的。”李全笑着附和道,眼皮一垂,将眼中的神情一滴不漏的全部掩进深处,脸上的笑不疾不徐,不温不火,不浓不淡,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