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只见空濛的苍穹中,有一条条晶莹的细线,坠落下来。
“下雨了?”叶洛望着天空,讶道。
“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啊!”
这时候,周围竟是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无泪宫的朱墙早就轰然倒塌,放眼望去,只见无泪城所有的百姓,都纷纷走了出来,在大街上欢呼着,雀跃着,奔走相告着。他们抬起头,看着天空,眼角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那是喜悦的泪水。
而与此同时,还有更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这雨水,滴落在城墙上,房屋上。每落下一滴,便会有一块砖墙瓦砾消失。
整个无泪之城,在第一场雨中,渐渐消失。那些所有的金银财宝,所有的关于无泪之城的记忆,竟是都渐渐被抹去了。
然而,所有的百姓,都在这第一场雨中,高兴地手舞足蹈,至于身边的财富的消失,已经变得丝毫都不在意了。
唯一在意的,只有叶洛眼前,那个垂垂老矣的无泪公子了。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如刀如剑。他的身体蜷缩着,颤抖着。有风吹过,将他身上的头发吹落,然后狠狠地摁入了一片泥泞之中。
“这一切,真的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叶洛低声说着,“眼泪,从来都不仅仅带着悲伤。它不过是一种情感到了极致处的宣泄,可以是悲伤,也可以是喜悦。然而,无泪城却将其禁止,纵使这里的百姓富足安康。可是,他们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你觉得,无泪之城,当真是一座快乐之城吗?”
无泪没有说话,沉默着。
这时候,一个绿衣人远远跑了过来,身上带着剑伤,道:“启禀城主,程雨姑娘,趁着城墙被雨水侵蚀的时候,离开了无泪城。”
“什么?!”
无泪陡然一惊,他此时的声音也是变得苍老无比。
“这个程雨,果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如此看来,她根本就没有救人的意思,我们都被她耍了啊。”虞子楠道。
叶洛却说道:“师父,我觉得未必是程雨不愿意救。而是她救不了。”
“为什么?”虞子楠问道。
叶洛叹息了一声,看着无泪,道:“因为即便是乾坤镜,也救不活死人的。”
禁术无情,使用后,使用者必定会被其榨干一身精血,变成一个苍老无比的老人。而现在,无泪那张苍老的脸上,好像要瞬间塌陷一般,包着骨头的面皮颤动着,似乎随时都要脱落下来。
“你……你说什么?”无泪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叶洛道:“其实,在冰室看到夫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夫人不像是还活着,虽然说的确有时候人会处于假死状态,浑身冰冷,没有呼吸。但是,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就一定还存有一丝神识。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
“……而且,据我了解,程雨并非是那种言而无信之徒……虽然,我对她也不是很了解。但是用乾坤镜救人,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没有必要为此而欺骗城主。所以,她应该也是在察觉到夫人已死之后,不得已才离开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无泪苦笑了一声,道,“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婉儿她是救不活的。如今我落得这般下场,也全是我咎由自取。倒是叶掌门,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最后一刻明白了……”
他看着叶洛,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声音被哗哗的雨水所淹没,那最后几个字,叶洛并没有听见。
但是,听没听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泪之城的第一场雨,并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那是一种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凄美,足以将一座城池的过往回忆,尽皆融入其中;足以将一个人的悲欢离合,尽皆看透。
无泪就死在了这样的雨中。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这个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城池。金砖银瓦,玛瑙琉璃,似乎成了一堆粪土,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它们,任由它们一点点消失,如梦幻泡影。
叶洛等人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他将无泪城主和冰室中他的妻子葬在了一起,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因为这里还有其它几个门派的人,虽然叶洛问心无愧,但是和他们在一起少不得会纠缠一番,越是解释,或许越是难以解释清楚。若是如此的话就没有时间去追寻离开的程雨了。
还好他们也不过七人,撤离时也极为方便;再加上周围都是逃难的百姓,所以并没有被那些人发现。
走出了森林,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往北飞了十多里,由于夜色渐至,只好找了附近一个小城镇休息调养。
“李师叔,你此次去北方,可有找到雪儿的下落吗?”叶洛一落脚,就立刻向李云逍打听蓝雪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