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道:“自然。但他不只是故弄玄虚,是真的很玄——我确实崇拜他,也要向他学习。难道我因为他有些地方是夸张,就把他的话当做谬论?古人论道还有先声夺人,譬喻俗讲种种传道技巧,传虽有变,道却还是真。当然信任不信任,还要另说。”
白希圣道:“你倒是随和,和道门那些眼高于顶的牛鼻子相比,稍微可爱一点儿。但有一点不要忘了,学习归学习,千万别接受他的定位。”
江鼎道:“什么定位?”
白希圣道:“一文一武的定位。”
江鼎心中一紧,道:“这又怎么样?”
白希圣道:“修道界还罢了,在人间界,文在武上。就像你的头脑能指挥四肢一般。千万不要习惯了拿着剑站在对方身边的定位,也不要起保护他的心思。重中之重,就是不能放弃思考,把决策权交给他。”
江鼎失笑道:“我会放弃思考?听从他人?”
白希圣道:“你以为呢?他会引导你的。比如说,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指令,比如笑一笑,怒一怒,这些事先没有意义的指令,你可能第一次第二次充满疑惑,但是去做了。事后他会解释,让你心服口服。下一次他还会如此,但解释的会越来越少。不过几次的功夫,他就会顺理成章给你发出指令,你会以他的意志为第一优先,从相信他不会错,到完全不判断对错,下意识的随他行动,大概也就是几个月最多一两年的功夫吧。”
江鼎心中一寒,突然道:“你对这一套流程很熟啊。”
白希圣冷笑道:“都是我玩剩下的。我有心情指点你,那是你的福气,若没有我,你成为他的打手,也就是时间问题。”
江鼎沉默一下,突然展颜笑道:“如此了不起的妖圣,有没有办法破解他的引导?”
白希圣道:“有一招非常简单,一学就会。”
江鼎道:“请指教。”
白希圣道:“时刻提醒自己:‘他算什么东西,卑微的凡人,蝼蚁都不如的虫子,也敢向我发号施令,去死吧。’多想一想,准备不受他干扰。”
江鼎呆了一下,突然失笑道:“你对他的敌意,为什么那么重?”
白希圣道:“没敌意,只是看不起他而已。”
江鼎失笑道:“是么?如此看不起凡人的妖圣大人,不也刚刚在凡人面前碰了一鼻子会么?又来我这里将他臭骂一顿,是给自己顺气呢么?”
妖狐骇然道:“你……”
江鼎道:“这一招叫出其不意,他刚刚教我的。承让了。原来你刚刚离开,果然是去找他的麻烦了。难道去刺杀他了?”
白希圣哼了一声,道:“我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在院中吸食月华。”
江鼎侧头看了一眼窗台,白狐的影子还映在窗上,一呼一吸,仿佛在修炼,道:“你当我是傻子么?这大阴天的,吸食个鬼?你离不离开,我还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恨他?他只是个凡人而已。”
白希圣冷冷道:“我说了没有,不信算了。”说罢袖手离开。
江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你说不说都不要紧。如果你再敢私自行动,不管是杀人或者做什么别的东西,我都会杀了你。”
白希圣霍然转头,冷然道:“你威胁我?”
江鼎手一横,刷的一声,抽出青锋,道:“我和你用得着威胁么?我是在通知你。”
白希圣冷哼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翳,转身走出了房间。
江鼎收剑入鞘,低声道:“王八蛋,给我添了多少麻烦。甄行秋……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能有此人在侧,总有益处。他教我的几个笑容,若是练好了,真正受益无穷。”说着,他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洋溢着最纯真的喜悦。
窗外已经是皓月当空,白希圣的本体妖狐,正在月下吞吐月华。
一丝丝月华吸入口中,化为白烟袅袅呼出,它的激动渐渐消散了一些。
但在它心底,仇恨和愤怒从未减轻。
该死的凡人,竟敢抢他的猎物。
江鼎可以驯化,但能驯化他的只有一个,就是妖圣白希圣。
他无非就是实力不到,暂时蛰伏下来,并没对江鼎下手,卑劣的人类竟敢趁虚而入,他怎能容许?
早早绝了这个后患,才是必然。
更可气的是,因为甄行秋出乎意料的手段,他一击不中,失去了*上消灭对方的机会,只能走其他路线。为了将江鼎拉出漩涡,不得不透露一些他根本没想告诉江鼎的技巧。
这些技巧会让江鼎成长。
白希圣也得承认,江鼎不笨,即使他见识少,不懂事,但是会举一反三。有些伎俩,一旦让江鼎知道一点儿,就永远的失去了效用。
如果江鼎成长的太快,他恢复的太慢,他早已划好的时间轴就会紊乱,事情失去控制,或许整个计划都不得不调整,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这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凡人。
身为妖圣,却被小小的凡人所扰,他怎能允许?
一口浓烟喷出,白希圣翡翠一样的双目光芒闪烁:
“小子,我记得你了,只看你下一次,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话虽如此,堂堂一介妖圣,和一个天心派后辈弟子混在一起,互相为敌为友,已经跌份儿,现在竟沦落到和一个凡人较劲,也实在悲哀。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凡人的神魂会坚固到那种程度,他竟无法侵入分毫?
莫非是被什么异宝洗练过么?
凡俗的秘密,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