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在这里受了百年的折磨,容玄也没来看你。”
叶天阳脸色难看了不少。
“现在容玄就是利用我们来杀你灭口,借刀杀人,主意打得可真好,差点着了他的道。”有位大能恍然大悟,说话语气都变了。
“天阳小友,你大可放心,日后你就好好学下棋,容玄不肯教的,我们来教,你天资聪颖,只要肯用心,假以时日定能与害你的人一较高下。”
说这孩子天真,他胆识过人;说他实诚,却又帮着容玄捣毁上界,连不认识的人也关押;说他坏事做尽,他又比谁都友善好相处,净灵水在握,没有谁的双手比他还要干净……相处了百来年,也发现了这个叶天阳和印象中的小鬼没什么两样,只是打击之后,少了些神采,多了几分沉默。
直到现在,众人这才放下芥蒂,稍稍接受了这个咎由自取的倒霉小鬼,甚至替他打抱不平。
“我的灵宠在他那,他知道我还活着。”叶天阳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截,明显不想多提,他道:”其实我一直挺想学下棋,如果各位不嫌弃的话,还请各位教教我。就是得从头学起了。”
毕竟是一方霸主级古教的无上强者,虽然没了原有的修为,但见识和阅历还在,各个棋技高超,下棋不比功法法术等,还得顾及一下宗派有别,各自为重。下棋修身养性,拓宽视野,更能比个高低,也不用担心功法会被偷学,修为占不到大头,棋盘上也能讨回来,能把曾名咤一时的准大衍神帝杀得片甲不留,想想也很痛快。
没有棋盘没有棋子,有那么点灵力在,少了互相吵嘴或是为了争死牢中的一小角大打出手浪费的灵力,一盘棋下久点,一天一局不是难事。
如此,愿望终于实现,叶天阳和一堆活成精的老鬼下棋,这些强者中有的会教有的不会教,可无论是有心教的,还是尽瞎说,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比如不朽圣皇,诡计特多,就爱玩阴招损招,被发现了就装傻耍赖重来,稍有不耐就甩手毁棋盘,别人不跟他下,他又暗戳戳地盯,也只有叶天阳忍得了他的烂脾气。
旁人忌于他修为高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一来二去也觉得这老头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对比之下叶天阳脾气好,耐心足,就是棋技差强人意,回回输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他也不泄气,反而越挫越勇:“再来!”
日复一日,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
死牢里的既定刑罚习惯了也就那样,没人盯着,一众老鬼和个小鬼开始苦中作乐,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各教大能棋盘上见高招,渐渐的化干戈为玉帛,相互间也能调侃一两句,甚至有些是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死牢刑罚的确可怖,但氛围却和想象中不一样,让新来的强者瞠目结舌。
他们进来还想来见见叶天阳的尸身,结果就被拉到了棋盘上……
“这、死牢里还能下棋,杀千刀的帝尊没叫人来收拾你们?”
“他哪有空来这儿。”一众老者不以为意。
说的也是,这儿是大衍神朝死牢,现在大衍神朝也只是帝尊麾下势力之一而已,都是谢族在掌管。死牢里偶尔多上一两个,离关满还差得远。因此也从未见他亲自来露过一两面。
“我倒是希望他能来看看。”叶天阳说。
“你想干什么!”不朽圣皇可以算是第一个教他下棋的,一听这话,还以为他又想不开:“你不怕他来弄死你。”
这些年只要提及容玄,叶天阳就跟死了没埋的一样,下棋也赢得没劲,后来就没人主动提了,除了新进来的强行普及。
“看看我过得是否如他心意,顺便把我这身修为也收回去,也好跟大家一样。”叶天阳笑着说。
“糊涂!你的修为那是你自己的,又不是容玄强行渡给你,一口气撑成圣王,我们这儿修为就你最高,你能活下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你可别对容玄仁慈,对他仁慈,就是害你自己。”
叶天阳叹了口气。
“暂时不用担心,来了也别怕,先下棋!”不朽圣皇安慰他:“学好本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过来人的教训,别心软!”
帝尊残暴统治,屠神族这叫一呼百应,帝尊的重心都放在镇压反叛之徒上,哪会想到他们。
近来上界很不平静,据传很快就会有大动作,没亲眼见到是什么就被关进来,实在郁闷得紧。
百多年前,屠神族就派人过来跟他们通过气,说有办法让他们修为恢复,因此屠神族的大动作,死牢中的众位大能一直都很惦记。只要活着就有转机。
一转眼,又是二十年过去。
上界,远离大衍神朝领地的另一方。
“哦,他终于赢了?”
容玄身着玄纹白底长袍,迎风而立,不远处是一片战场,与异族的一场较量已接近尾声。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听属下来汇报。
几十年来牢里掀起了一股下棋热潮,直至现在还未消散,有了叶天阳的加入,随着他棋技的进步,甚至更火热了些。
“赢了!”一位身着死士黑袍的长老按捺住兴奋,禀报道:“从接触下棋才短短十年,就赢了一位圣王强者,以后估计就不会输得那么惨了,殿下非同寻常,的确聪慧,一点就通。”
“叶天阳本身就是圣王,只是赢了一位圣王而已,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几十年来别的事不做,就只下棋,输了数千次才赢了一回,丢人。”话虽这么说,容玄不自觉弯起唇角。
“不愧是容帝,这一次本王认输,给你透露个消息。”这一幕落到不远处的冥砚眼里,他心道罕见,勾起嘴角露出尖牙。
冥砚一身秘银盔甲,露出的四肢健硕有力,魔纹遍布皮肤上下,携着野性的狂野富有张力,火红短发没过尖尖的双耳,长尾随风飞扬,他用狭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容玄,眼里毫不掩饰的忌惮,但也有棋逢敌手的欣喜,虽然十战九输。
人类就是聪明,特别是这位,至于另一位他还没见过。
虽然容帝提及那人眉宇间总是不屑,但能被堂堂帝尊挂在嘴边,那位叶姓之人又真人不露相,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多年交手,冥砚佩服容帝多一些,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这人打交道了,从来只有吃亏的份。
“什么消息。”容玄心情不错,抬起头反问。
“怎么看你似乎很高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说来听听?”冥砚调侃道。
这些年他与容玄交战不说千次,至少也有上百次了,每次无论胜负,也没见容帝笑过。
一直一张死人脸,还以为这人天生没表情,原来也会笑,虽然很浅。
“没什么。”容玄收敛了唇角,眸光一凛:“有空说废话,看来你是很想当我灵宠。”
“呵呵。”火域冥王摸了摸胸口,魂印波动停息,没有发作的迹象,他恢复如常。
“锁魂塔已经出世了。联手反抗你那些其中有叫什么神族的,以海量血灵献祭,打算用锁魂塔对付你。”冥砚道:“这是那些人鬼鬼祟祟出现的几处地方,犹属这地方的人最多,锁魂塔应该就会在这里出现。时间就在不久,应该不出十年。”
“知道了。”容玄顿了下,他接过来看了看,再将之销毁。
这些年听到锁魂塔早就已经麻木了,只是确切的地方却不得而知,不过,容玄怎么可能不清楚锁魂塔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他只是不能确定锁魂塔面世的具体时间罢了。
比起上一世提前面世的锁魂塔,会不会变地方,容玄顶多好奇这个,不过看了冥砚给他的这消息,他大致已经有了眉目。
“这里就是锁魂塔出现的地方。”容玄低声说完,命令道:“夺下此地,不准任何反叛之辈入内,否则杀无赦。”
“遵命!”这世道多得是会为强权低头的人,因此为容帝效力的依然还是大多数。
“记住你的承诺。”容玄对冥砚道。
“当然,本王一言九鼎,只要有你帝尊或……坐镇上界一日,本王麾下冥界部众绝不会攻占上界领地半寸。”火域冥王打出一道光。
堂堂火域冥王被人打下魂印,这种丢尽颜面的事,冥砚一点也不想被冥界其他人知道,而容玄要的是他撤退,永不再犯,回去和几个人类联手把冥界谷族给一锅端了,利益并不冲突。
两人秘密协商,达成共识。
火焰光环与容玄的阵法结合,在空中一闪即逝,停战协议达成。
“告辞。”冥砚脚尖点地,看着容玄向后飞退,异兽如潮水般跟着他向后退去,没入禁区死雾内。接下来将是很多年不见,他得回冥界直接夺冥主之位,上界这块地方已经待够了,事成之后再卷土重来。
这位人类能凭借一人一族,就称霸整个上界,同样的修为,他夺下冥界有何不可!
紫光一闪,雷火横过天际,祭出天诛,朝着裂开的那道缝隙划去。
天诛神剑发光,愈合裂缝,但隐隐看上去还有几分扭曲,有死气从地下冒出,寸草不生的地面往外溢出热气,往外冒着黑烟,血染的地面上有不平的波动,像极了锁魂塔降世的前兆。
紫毛圣兽鬓毛威武,没人怀疑他其实已经成了容帝的灵宠,因此威势极高,就连帝尊麾下圣皇强者也得对他客气三分,如果知道他是叶天阳的,或许就没这个待遇了。提起叶天阳,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史上继位时间最短的大衍神帝,被容玄利用完就扔的垫脚石,是公认的品行端正。
想到这个久远的名字,世人不免哀叹,如果是叶天阳成帝,该有多好。
他暂时还不是容帝的灵宠,最开始听到这话,雷火心里暗喜,渐渐地想要反驳,说给容玄听。
容玄不以为然:“暂时不是,以后就是了。”
雷火放心接受膜拜,反正迟早的事,容帝的灵宠,上界唯一帝尊的唯一灵宠,雷火心情难以言喻,喜悦无人分享,有谁能理解这种憧憬了数百年终于如愿以偿的心情。
估计只有叶天阳了,想到叶天阳的处境,雷火好心情一扫而空。
“这里就是锁魂塔出现的地方。”容玄心道,他拂袖,命令四方:“夺下此地,不准任何反叛之辈入内,否则杀无赦。”
“遵命!”这世道多得是为强权低头的人,有再大的怨气也只能积压在心里,因此听令于容帝的人比起反叛之辈来多得多。
此地乃异族交界地带,冥界异兽侵入此地,引得容帝过来,在这里肆掠了一通,包括异族在内流尽的血已经把地面染了一遍又一遍。
“容玄是在自寻死路。”
远远能看到空间波动不稳,似乎时机要到了,不远处的一些强者当即变了脸色,亢奋中带了丝癫狂,迅速后退:“走走,回去!就是这里。”
入夜,云天交界,依旧明亮如同白日。
这里没有黑夜,就算到了晚上,也空旷明亮得很。此处正是容帝的寝宫,宽敞明亮,永无黑夜。
每到上界的晚上,容帝都会遣散侍从,只有强大的圣兽蹲守正门,神圣殿堂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能听到呼呼风声,以及极其压抑的痛苦的喘息随风而逝。
容玄闭关修炼,似乎到了瓶颈无法突破,偶尔会伤到自己,毕竟是圣皇后期升至巅峰级别的悟道之法,寻常人要是被波及都可能尸骨无存,因此就连雷火也被禁止入内,以免被误伤。
“啊!”容玄惨叫出声,他翻身下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哐当一声,面前摆放的棋盘被打翻,白玉黑玉棋子滚落一地。
空荡荡的寝宫只有他一个,殿外明亮无比,白云飘过,呼呼风声淹没了重重的喘气声。
哪怕清醒过来,容玄的精神力绷到极限,恍如被研磨般的剧痛还残留在身上,让他无法沉心静气,以前是睡着了会被惊醒,临近契机到来时,情况越来越糟糕。
积压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深思,如今只要闭上眼,他就能想象到锁魂塔内的情景,仿佛痛入骨髓。
“只剩不到十年了么,应该就快了吧。”容玄苦笑一声。
容玄运转混元噬道让身体恢复至巅峰,他站起身,下一瞬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来到了大衍神朝皇城内,并且正朝着死牢走去,容玄停了下来。
暗夜漆黑,一道修长的人影突兀地出现,把靠在石边打盹的执法弟子吓了个半死,扑通跪在他脚边。
“容、容帝!弟子该死,不知陛下亲临,弟子立刻去请、请谢遵族长。”
死牢轰然大开。
“陛下,里边请!”谢族族长亲自带路。
正进行到一半的棋局崩塌,灵力消散。原本精神抖擞见两人对弈的一众强者回到远处,闭目养神,或者半睁着眼冷冷地看着谢族及一众强者,护拥着帝尊进门。
容玄抬脚入内,这是一百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死牢里的叶天阳。
没了华丽光鲜的服饰,穿着件普通长袍,蓝得发白都成了破旧的灰色,却一样无损他妖孽般的气质,清清爽爽随便挽了个髻,修长的脖颈白皙了不少,露出袍子外的手腕和脚踝都带着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锁链勾出的红痕明显,有几分羸弱。
“你竟然还没死。”容玄看着叶天阳的背影,冷冷道:“你死了无妨,你的灵宠我要了,雷火给我,否则我会折磨到你自愿交出魂印为止。”
“没死呢,让你失望了。”叶天阳回过头,微微回过头看他,清冽的眸子倒映着容玄的影子,妖孽般的面容不需任何修饰。
很随意的一眼,容玄呼吸微滞。
“抱歉,我不能把雷火给你。”叶天阳移开视线。
“把他给我带走!”容玄面无表情地下令。
“容玄,你休想动他!”不朽圣皇朝着容玄扑来,锁链锵锵作响:“你、你还要怎么折磨他,你要什么通通好商量,他什么都没有,老夫把不朽山秘典给你,这徒弟你不稀罕,老夫稀罕!”
其他人也火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玄派人把叶天阳抓走:“天阳,别硬撑,他要灵宠,你就给他!反正你那灵宠就是容玄的狗腿,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能给,给了容玄还会让他活命吗!”立刻有人反驳道:“他现在这条命搞不好就是那头圣兽给吊着,容玄看重的只是那头圣兽。如果认主契约还在,天阳出事,那头圣兽也活不了。所以他才有命在!”
是有多狠的心,当师父的把人利用了个彻底,抢了至强道统大衍神朝,以此为根基坐上帝尊之位,已经什么都有了,却还要斩草除根,这才是真狠,本来那头圣兽对真主人就没什么忠心,堂堂大衍神帝的一条命就是由一头小兽给吊着,何其讽刺。
“那该怎么办!”活着无法自杀,只为等死的众老者难以平静,他们多希望锁魂塔赶紧现世,有什么办法能通知屠神族尽快过来,一定要保住叶天阳的命,大衍神帝只可能是他,换成任何哪位姬皇族都无法和容玄硬碰。
“安静,想死么。”谢族派人守在此地,不许老者有异动。
一时间死牢里的众人对容玄极度不满,偶尔听到死牢另一端的动静,都拨动众人脑弦,从没有那么紧张过,死牢陷入极度压抑的氛围之中,与百多年前大相径庭,这一刻竟没人希望叶天阳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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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雷火打了个喷嚏,他守在才刚攻下不久的那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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