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办法绊住九夜笙,老老实实待在玄武城,等我忙完手中的事,我带你们前往枯葬山。”
“为什么?”
“你听我的就是了,总不会害你。”裴翊背过身,返回石室,“你走吧。”
“裴翊。”
苏慕歌在背后喊他一声,裴翊顿住脚步:“还有何事?”
“告诉我原因有这么困难吗,若不是你说什么都只说一半,说的轻描淡写,我今日会打伤药魔前辈?对,我是没你阅历深,没你年纪大,没你修为高,没你城府深,可我也没那么不济。还是你觉得,我离了你终将一事无成?”苏慕歌上前越过他,与他对面而站,紧紧抿住唇,“裴道友,你知不知道,不管前世今生,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这幅充满掌控欲的个性。”
被她这么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裴翊墨瞳之内再次凝起一团风暴,凭谁瞧上去,都是即将发怒的征兆。
他却只是微微翘了翘唇角,似笑非笑:“怎么,你以为,你的个性就很讨我喜欢?”
苏慕歌没想到他会还嘴,怔了怔,也笑了:“呵呵,所以我们两个分开过日子,真是你情我愿皆大欢喜啊。”
说完,扬着眉径直从他身侧走过。
飞出火山之后,一张脸才算是彻底黑了。
闷不吭声一路飞回住处,九夜笙一直蹲在门口,似乎在等她回来:“苏姑娘,你去哪了啊,一个晚上见不到人,我还以为你被地狱犬给抓……”
“嘭!”
苏慕歌直接推门进屋,回身关门。
九夜笙迷瞪了下,摸摸脑袋上的角,摇摇头,回房休息去了。
……
接连半月无事。
九夜笙依旧每天去卖血,赚来的钱全都用来采买魔药符箓,苏慕歌拿着熔炉之心赚来的两千魔珠,给了九夜笙一千魔珠,偿还这一年来的住宿费用。
剩下的一千珠,也打算去采买些药品和符箓。
但在城中几家药铺子转了几圈之后,她有些灰心,这里全是魔药,根本没有灵药卖,而魔药对她而言,和毒、药差不多。
不应该啊,魔界有堕魔者,他们可是要吃灵药的,为何会没人卖?
又逛了一家店,依旧没有,抬脚打算离开。
掌柜张口喊住她:“姑娘,你是想买灵药吧?”
苏慕歌点头:“不知店内可有?”
掌柜四下一张望,压低声音道:“灵药在魔域是被禁的,你可以去黑市上买。”
苏慕歌眼眸一亮:“不知黑市在哪里?”
掌柜便指了路给她。
苏慕歌道了谢,立刻赶往黑市,果然找到有卖灵药的摊位。
再一看价格,乐了。
一大瓶中瓶补气丹,居然只卖三十颗魔珠!
在十洲三岛,一颗就得五百灵石了啊!
“你也不想想,魔珠的价值远远大于灵石。”银霄见她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模样,直翻白眼,“九夜笙去卖一瓶血,才赚五颗魔珠。”
“这倒是。”
苏慕歌点头,不过她手中魔珠赚的容易,便丝毫不觉心疼,花费五百珠将摊主所有丹药全给买了。
摊主是个兽形魔,见她如此爽快,也是一惊:“姑娘,瞧你这模样,肯定是个识货的,帮我个忙如何?”
苏慕歌心情好:“请说。”
“那、我这有一颗丹药,是从古战场上捡回来的,一直没有堕魔者知道是个啥,你来给瞧瞧。”说着,拿出一个瓶子,瓶口有些开裂,看来饱经风霜。
苏慕歌接过手中,置于鼻下嗅了嗅,迷惘。
摊主本来满怀希望,一瞧见苏慕歌这神情,顿时泄气:“你也不知道啊。”
本想收回去,却被苏慕歌制止:“小木,你看这什么玩意?”
木曜从灵兽袋内探出头,脑袋上的三叶草轻轻触碰药瓶,许久,道:“无极洗髓丹。”
苏慕歌惊讶:“你确定?”
木曜再探了探:“确定,并且炼制的非常完美,堪称极品,服用后,一丝丹毒都不会有。这种手法,也许是从上古传下来的。”
苏慕歌真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无极洗髓丹在人间界乃是有价无市的稀罕宝药,它的主要用途,乃是提高结丹的成功率,并使结丹之人达到无暇金丹界。
其实就算不嗑药,苏慕歌结成金丹也是十拿九稳的,但初初结成金丹之后,修士将会经历漫长的虚弱期,至少需要闭关五十年,才能稳固金丹境。
可是有了无极洗髓丹,金丹成,则成。
苏慕歌道:“这是道修结丹时服用的丹药,是个好东西。”
谁知摊主竟叹口气:“闹了半天,是个没用的东西。”
苏慕歌抽了抽嘴角:“这真是个好东西,你多少钱卖,我要。”
摊主绿豆大的眼睛一亮,伸出五根手指:“这样,五百珠,你要不要?”
“成交!”
回去的路上,苏慕歌总觉得太过幸运,简直是心里想钱,天上就掉下来灵石的节奏,她不放心,再问:“小木,你确定这是一颗无极洗髓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结丹时吃的药,断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便是性命之忧。
木曜蹲在灵兽袋内,不断检视着:“主人,这的确是一颗极品的无极洗髓丹,总之我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若是加了什么害人的东西,是成不了丹的,因为炼丹时多加一丝杂质,都会爆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炼制这枚丹药的丹药师,拿服用者的一滴血祭过炉。如此,服用者结丹之时,便会气血逆行,轻者经脉尽断,重者神魂俱灭。这是一种高阶丹药师才懂的血祭术,因为丹药师斗法能力弱,在修真界处于劣势,常常被强势者抓去为他们炼制宝药,便有丹药大能创了这套血祭秘术。此术虽然厉害,但杀敌一万,必自损三千,丹药师是要拿寿数来抵的。””
“那别人服用呢?”
“丝毫无碍。”
苏慕歌这才放心了。
她离开黑市之后,一个瘸腿老翁从暗处走了出来,摊主立刻上前,毕恭毕敬地道:“大人,她已经买下那颗丹药。”
“恩。”药魔微微颔首,“此事,绝不可告诉少主。”
摊主犹豫了下。
药魔叹气:“你觉得,我会做出对少主不利的事情么?”
摊主抱拳:“属下遵命。”
……
天残候府的飞船起航在即。
苏慕歌随着九夜笙来到飞船渡口。远远瞧见一面巨大的骷髅旗帜,插在飞船的瞭望台上。飞船长约一百丈,船身通体为黑色,遍布倒刺。
走近了些,魔公子梓牧正倚着船舷,向远方天际眺望。那脸色凝重的,一看就是满腹心事。
苏慕歌渐渐放缓步子。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都在犹豫。
裴翊绝不是个信口开河之人,他既然叮嘱自己千万不要上这艘飞船,那必定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魔公子身边可能不安全。
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苏慕歌还是不想拿生命来开玩笑。
她拉住九夜笙:“咱们还是等航道通航吧。”
九夜笙不明所以:“为什么?”
苏慕歌说不上来原因:“不安全。”
“你多心了。”九夜笙摆摆手,“虽然眼下兽形族部落战乱,天残候府的飞船绝对安全,比通航时候的商会飞船安全不知多少倍,若不然,我也不会硬着头皮同他交易了。”
“总之,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我吹,我对危险的嗅觉,绝对比你更敏锐。”九夜笙不太明白,苏慕歌一贯胆大,为何突然比自己还谨慎起来,“我打听过了,现在又多了几个部落参战,这混战至少得打个三十几年,你确定要等?”
“三十几年?”
“对,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九夜笙苦着脸道,“就算你能等,我也等不了啊,我师父急盼着我从人界找来的炼器原材打造神兵,我先前已在十洲三岛耽搁了两三年,再耽搁下去,师父一定会把我放血放成肉干!”
苏慕歌沉吟道:“也许咱们不用等三十年,稍后会有一个人带我们前往幽都。”
“一个人?”九夜笙像听见笑话似的,“除非你能花钱请得动浮……浮风?!”
九夜笙的视线一下子便被吸引了,瞠目结舌的望向苏慕歌背后。
苏慕歌回头,裴翊一身黑衣走上前来,同两人擦肩而过,眼角都不曾斜过一下,径自飞上飞船。
魔公子梓牧一见到他,松了口气:“怎么,你接受了?”
裴翊伫立在船舷上,沉沉道:“不,我改主意了,不只半座玄武城,你西北所有封地三百年收益,我要分七成。”
“什、什么?”梓牧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他身后三名金丹修士,同样惊的脸色发白,真是、真是太猖狂了!
梓牧冷笑一声:“那尊驾还是请回吧,本公子付不起。”
裴翊解下背后的剑,一柄无鞘且没有锋刃的剑:“没有我,你回不去夜哭城的。待那时,别说封地,能有一座坟头都不容易……”
“你不用吓唬我。”
“我没有吓你。”长剑在手中悠然转了一个圈,剑尖倏地指向梓木,裴翊寒声道,“我加价的原因,是因为大公子出了更高的价,要买你的命。”
两颊血色一瞬抽空,梓牧立即向后退了几步,三名金丹魔挡在他身前:“放肆!你真以为,凭你一个,是我三人的对手!”
“大可试试。”
“要打起来了!”
从变故中回过神,九夜笙拽着苏慕歌打算躲起来,传音道,“苏姑娘,你真是厉害啊,还好咱们没有上船,否则就被浮风给杀了。”
苏慕歌的目光不曾离开飞船:“你认识他?”
九夜笙摇头:“我哪里会认识,他可是魔族第一赏金猎人,天魔血统,早就富可敌国了吧。这魔候公子可真傻,浮风既然向他加价,就表示愿意接受他的赏金,而拒绝他大哥。不过半座玄武,封地三百年收益的七成而已,这价钱太值得了。换成是我,哪怕他要整座玄武城,我都会给,毕竟安全第一嘛。”
“的确。”苏慕歌点头,“安全第一。”
他们两人筑基境界,飞船上的人当然听得到。
或许,根本就是九夜笙特意说给他听的。
魔公子梓牧琢磨了下,的确是这么回事,他命令三魔退下,道:“浮风,我还是不懂,你为何会拒绝我大哥,选择帮助我?”
身后三魔嗤笑:“他敢接大公子的赏金么?保护您,顶多得罪大公子,杀了您,得罪的可是天残候……”
“哎呦,真是看不下去了,这公子脑子不好使,后面三个更笨。”九夜笙忍不住扶额,“浮风是什么人,怕过谁,他接的赏金从来不看重眼前小利。我听说天残候的大公子城府极深,肯定没有小公子好拿捏。”
这下,连裴翊都忍不住侧目睨了他一眼。
潜台词是,你丫是不是话太多了点?
九夜笙小角颤了颤,心口扑通通直跳,低下头去。
好怕怕。
“你出的价,我答应了。”尽管九夜笙的解释,令魔公子非常不爽,但不得不承认,的确解开了他的疑惑,并且由衷认为这钱花的一点儿也不冤枉。
他哪里知道,裴翊原本是真准备走半道截杀他的。
“字据。”
裴翊扔出一块黑色石头,梓牧滴了一滴血进去,交易完成。
九夜笙松了口气,拍拍苏慕歌的肩膀:“走,咱们上船。”
苏慕歌无语了:“上去?你没听这一路艰险重重?”
九夜笙笑出一口白牙,脑袋上的鹿茸小角抖了抖:“那是之前,现在有浮风在,再也没有比跟着他更安全的了。”
苏慕歌真的很想说一句,你们是不是太高看裴翊了?
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也不是万能的。
不是没被算计过,不是不曾受过重伤,好几次都在鬼门关打了几个转。若是没有那些血淋淋的教训,又哪里会有今时今日的沉稳。
往昔一些经历不自觉浮于心头,纵然已经面目全非,也毕竟曾是一起走过的。
苏慕歌抬头向飞船上望去,裴翊居高临下,也正好看向她所在的位置。苏慕歌这一次没有闪躲,但她的目光有些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视线渐渐聚焦,才发现裴翊看的根本不是自己。
苏慕歌讷讷转头,他看的是九夜笙。
并且视线定在他的独角上。
苏慕歌警觉的一伸手,将九夜笙黑袍上的连帽给他拉上:“带好你的帽子。”
“怎么了?”
“风大。”
“哪里有风?”
“那就遮太阳。”
苏慕歌一面说着,一面盯着裴翊,裴翊也将目光移了过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看他头上只有一只角,好奇而已。
苏慕歌不信:你也会有闲时间好奇?
裴翊直接消失在甲板:“你们两个速速上来,飞船要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