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亲率锐士,於山腰与黄贼鏖战,激战之声闻於四山,鸟雀惊飞,虎狼逃遁,周近山中之贼畏君军威,无有敢出援黄髯者。”
“那你为何上来此处?”
“却是因在山下仰望战事,见我部屡战不能克贼垒,心怀恚怒,故上来请战。”辛瑷仰望山腰战团,正好看到江禽与那数十部卒狼狈败退,他指着问道,“败者何人?”
荀攸代荀贞答道:“是江伯禽。”
辛瑷本以为是程嘉、陈午部,却不料是江禽,登时勃然大怒,挥剑斩断近处壁上的一根山藤,怒道:“江伯禽从中尉征战数州,转斗千里,岂不知中尉军法?今击贼不破,反为贼迫,狼狈连退,使赵人小觑我等!可恨可恼!”他觉得江禽丢了颍川人的面子,大怒之下,连荀贞的将令都忘了请,提剑急奔,越过荀贞等人,奔去前线。
辛瑷自到邯郸后,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军营里,邯郸荣知他是斩杀张角的功臣,也知他是荀氏的亲戚,但因与他见得少,见得不多的几次也没见他过怒,只觉得他貌美风流,实在没有想到他盛怒之下居然如此冲动,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他提剑疾奔向上冲去,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荀贞说道:“中尉,前线战危,辛君是骑将,怎能让他上阵?”
荀贞笑道:“伯禽定不会让他上阵的。”
辛瑷是荀贞的亲戚,江禽怎可能会让他亲自上阵?荀贞、荀攸对顾一眼,两人皆心中想道:“玉郎外貌美而内刚烈,有他上去却也有利激励我部之士气。”
……
辛瑷奔到前线,正碰上江禽带着部卒败退回到壁垒后。
一个败退的兵卒慌不择路,恰好撞到辛瑷的前边。
辛瑷举剑下斩,将之砍翻,屹立在程嘉、陈午诸人之前,挡住江禽等人的退路,厉声怒道:“贼众虽多,乃系中尉之手下败军,数十万黄巾,中尉亦从皇甫将军一鼓而荡平之,今区区千许败卒,逃藏山中,而汝等竟不能克之?山道狭窄,退则死,进则生,江君,请勉之!”
江禽不意辛瑷竟然上来了。
辛瑷是荀氏的亲戚,在荀贞部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又有斩杀张角的赫赫战功,虽然他只带骑兵,不统步卒,可上至许仲这样的老人,下至李骧这样的降将,对他都是很恭敬的。
这会儿见他盛怒作,江禽不敢多言,带着刚败退下来的部卒转身就又攻了上去。
程嘉、陈午对顾,俱皆惊诧。
适才因见江禽狼狈败退而显出轻视之sè的新卒们眼见辛瑷剑斩退卒,厉斥江禽等,亦俱皆惊骇。
江禽率部卒仰面猛攻,衣甲尽血污,进击更勇,虽数战不能破敌垒,却死战不退。
陈午目睹之,被激起了斗志,再又一次召集亲从少年,鼓励说道:“当使中尉见我赵地男儿的勇武!”又一次持矛出战。
江禽、陈午轮替进击,对面第三个壁垒后的守卒死伤颇多,然却奈何黄髯的援兵已到,后备的兵力充足,却是连战了近一个时辰,仍旧不能把这个壁垒攻破。
壁垒前后战死的敌我兵卒已经堆积了很高。壁垒高有一人半,原本要想攻到壁垒后还得攀爬一番,现下已不需攀爬了,踩着阵亡兵卒的尸体就能上去。
陈午、江禽两人甲之正面,前后各中数十箭矢,看着就如刺猬似的。
……
下边观战的荀攸说道:“看这架势,黄髯是把山顶的贼兵全都带下来了啊!中尉,山道窄,战到现在这个份儿上,贼兵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这场仗不好打了啊!”
山路狭窄,只需要在后边放上几个督战的,前头的兵卒就无路可退,只能向前死战。
战事展到这个局面,对黄髯也好,对荀贞也好,都只能拼死力了。
要么拼到杀完对方,要么拼到对方崩溃。
当然了,杀完对方这不现实,最可能出现的结果是有一方熬不住这种“绞肉机”似的战斗,最终崩溃。荀贞不怕拼死力,可问题是对方什么时候才会崩溃呢?这么拼下去,伤亡太大了。
江禽带的那三十个勇士,伤亡大半,实无力再战。江禽有心想退,却见辛瑷提剑立在第二个壁垒上,虎视眈眈地监督着,又不敢后退,正在左右为难际,李骧带了二十人上来了。
“中尉军令,命我来替江君攻垒。”
得了荀贞军令,江禽这才得以带人退下休整。陈午部的伤亡比江禽更大,只那些跟从他多年的亲从少年就伤亡了一半,荀贞亦他令下休整。
李骧带人冲击了多时,亦不能破阵,只在战场上又留下了十几具敌我的尸体。荀贞再又遣陈到上阵,小半个时辰后,见守卒的锐气消耗得差不多了,乃遣刘邓上阵。
刘邓观战良久,早跃跃yu试,率带二十甲士,猛攻直冲。
守卒久战疲惫,一下没挡住他这支生力军,被他冲到了垒前不到十步之处。在下观战的荀贞、荀攸、邯郸荣等人大喜,敌我双方纠缠在这个壁垒下已有快半天了,各自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只要能把这个壁垒攻破,那么第一,对守卒之士气必是个巨大之打击,第二,没了壁垒这个掩护,守卒前无屏障,后无退路,那么只需要强弩硬攻齐shè,也许就能把他们打到崩溃。
守军也看出了这一点。
一个披甲持矛的守将带着十来人从垒后跃出,迎上刘邓。
此时天光早就大亮,已近午时了,荀贞等人又往前移动了点距离,能大概看清这个出垒之敌将的相貌。宣康眼尖,最先看到了这人浓密黑亮的的长须,说道:“如此美髯,莫非此贼便是黄髯么?”
荀贞、荀攸、邯郸荣、岑竦等定目观之,见这人铠甲jing良,从行在后的那十余敌兵亦皆jing甲耀目,一个个身高体壮,这看外形即知必为熊罴jing锐。荀攸颔说道:“能穿上这等jing甲,从行的贼兵也俱熊罴jing锐,兼之又美须髯,此贼看来确是黄髯无疑了!”
这人确是黄髯,他这一出击,垒后的守军士气陡振,数人擂鼓为他助阵,鼓声震耳,回荡山间,山道上排成长蛇的诸多卒兵纷纷举起兵器跺脚大呼。
邯郸荣喜道:“没想到这黄髯自负勇武,却亲出阵了!只要能把他斩下,贼兵不攻自破。”
前边的刘邓也猜出了来将之黄髯,并也想到了邯郸荣说的这一点,jing神大振,挺戟疾击。黄髯既敢亲出迎战,就说明他对自身的武力有信心,他善矛,绰舞格挡。山壁窄,两边是山壁,矛长,舞动不开,格挡了两下后,矛柄被山壁挡住,眼看再难挡住刘邓短戟的追刺。
……
荀贞等屏息仰视。
……
刘邓脚下一个趔趄,却是只顾看黄髯,没有注意脚下,被一个战死兵卒遗落在地的环刀给绊了一下。这一下使得他下盘不稳,短戟偏离了方向。黄髯抓住机会,及时地弃矛撤步,避开了他这一戟,回手抽出剑,反击刺出,剑尖直奔刘邓的前胸。
刘邓立足不稳,闪躲不及,被剑刺中,好在他的甲jing,剑没能刺入。剑虽没能刺入,可冲击力却加剧了他的立足不稳,要非从在他身后的部卒急上前护救,把他扶住,他这一下就要摔倒在地了。黄髯适才格挡刘邓的短戟,已觉出此人力沉难敌,这时占了便宜,不敢恋战,向后退走。刘邓甩手扔出短戟,击中他的肩胛。
黄髯的从卒抢护着黄髯退到垒后,刘邓被黄髯这么一阻,失了锐气,却也难以再攻上去了,壁垒后箭shè如雨,他亦不得不暂且撤退。
……
邯郸荣惋惜说道:“这黄髯却是好运!”
……
刘邓是荀贞部下数一数二的猛将,连他都退了下来,前边督战的辛瑷怒极,提剑就要亲上。
正如荀贞的预料,江禽等人明知辛瑷是骑将,又明知他是荀贞之所爱,怎肯让他亲上阵?
刘邓深觉耻辱,持戟奋怒:“自从中尉征战,吾部常为军锋,所向无不破,功为诸曲冠!今各部、曲均在道上仰望我等与贼作战,如不能胜,将丢脸面於诸部前!大丈夫死则死矣,岂可受此耻辱?”带着从卒再出壁垒,奋进战。
只是黄巾陷绝地,一如荀贞部败退则死一样,他们也是败则死,故此能人自为战,也是尽皆奋勇。刘邓等战至午时,犹未能胜。
……
从四更天入山,仗打到现在,兵卒们水米未进,荀贞传下令去,令程嘉、陈午、刘邓等且休战,命伙夫造饭。
程嘉从山腰下来,找到荀贞,说道:“中尉,我有一计,或能破贼!”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