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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的外书房里
顾探花一反先前的欢喜,脸色凝重,他负手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才招呼两个晚辈坐下说话。
“贤侄的消息没错!”他先肯定了一句,又伸手朝儿子摆了摆,让他少安毋躁,然后道:“新制钱的样钱已经获得通过,今年三月第一批官俸和爵禄都会用新制钱发放。”
楚溆两个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顾探花点点头,继续道:“咱们现在的制钱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样式,说起来只有‘一文钱’。
这次的新制钱户部酝酿了许久,最终定了几等:有一文、十文、二十文三种。以后出门带一吊钱就轻省多了。”他踱到书案前坐了下来,慢慢饮一口茶。
这话怎么听都是好话,可屋子里谁也没见到顾探花脸上有什么喜色。
顾梦蝶忍不住问他爹:“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探花‘嗯’了一声,然后道:“圣上可能还会铸造金币和银币代替金银,供大宗交易使用!”
“那不就是金饼子和银饼子?”顾梦蝶低声道。
这可不算稀奇,历朝历代的大户人家都有倾金银锞子的习惯,而且,金银偏软,可以压成梅花样式、葵花样式,海棠样式等等。
哪个小孩子手里没有几荷包这样的东西啊。。。
顾探花品了口茶,才漫声道:“铸币可不是自家发赏钱,大量流通自然不一样。不管是铸造铜钱还是金银锞子,火耗是一定存在的。”
“火耗?”楚溆和顾梦蝶都不由坐直了身子,望向顾探花。
“对,就是火耗。过年咱们倾金银锞子也有火耗,赤金足银还好,一两只收个三五钱,若是杂色银子,火耗就不会少于一成,多的要两成左右。这当中的空间就是利益,具体多少,就看上头怎么定了。
而且,金银币要能替代银两使用,就不能太软,所以,金银含量必然低于赤金足银,到底含量多少,也很可作些文章。。。”
这下楚溆和顾梦蝶对视一眼,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顾梦蝶邪魅一笑,朝楚溆道:“不是兄弟贬低你,就你那点家财,用不着担心这个罢?!”他们那么熟,楚溆有几两他还不知道么?
楚溆哼了他一鼻子,懒得跟这人搭腔。
顾探花倒是笑道:“你忘了他媳妇了?”
可不是么!
顾梦蝶顿时摸了摸鼻子,楚溆媳妇光是弄几粒药就赚大发了,想想今年秋天竟卖的三粒‘万毒消散’,可比去年的价码还高!
更别说那新药‘一线生机’了,那真是抢破了头!
这哪里是卖药,分明是卖活命的机会啊!
顾梦蝶有些兴灾乐祸地拍着楚溆的肩膀,笑道:“啧啧!你媳妇可是赚大钱的人,我可听说万慈药材行的冻疮膏都卖断了,什么时候有了新货,记得关照关照兄弟。我那帮子五城兵的弟兄可都冻掉耳朵啦!”
几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大有文章,很不适合在此深谈,便止了话题,扯起了闲篇。
因楚溆提到忱哥儿启蒙,不免说到石家的情况。顾探花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转来转去,石家也是旧京的人。
他一脸回味的神情,道:“世事无常,真不曾想到啊,当初的银杏胡同还是挺有名声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一到了秋天,大家都爱往那边去。碧蓝的天空、金黄的银杏叶、摆摊子卖白果的更是整条街都是。
还有的小姑娘卖好看的银杏叶子,一文钱能买上许多片,粘成花笺,比竹叶还风雅清贵。。。
呵呵呵,如果没有突然掉下来砸在头上的臭臭的银杏就更美好啦!”
顾梦蝶也是第一次听他爹说起这些趣闻,只顾探花脸上的神思转瞬即逝,又说起启蒙的事情来。
“小孩子读书,聪明一点,笨一点都不要紧,关键是找个好师傅。还要孩子自己有兴趣读。”
顾探花对此深有体会,他道:“想我们蝶儿小时候也是不爱读书的,整日里疯玩儿,难得偷偷去了一趟‘倚云楼’,连人家姑娘的诗词都看不大明白,这才发奋读书。。。”
“爹~”顾梦蝶都这般年纪了还被他爹说嘴,脸上很是有些发热,又不是什么荣光的事,好歹给儿子留点面子啊!
楚溆却点点头,接道:“世叔说的是,当年梦蝶可是下了苦功夫的,绞尽脑汁三天才憋出一首诗来。”后来还被‘倚云楼’的花姐儿给嘲笑了,说他的诗像儿谣。。。
“你们、”顾梦蝶气愤了,他不敢指他爹,就指着楚溆点了好几下,干脆又揪了楚溆去打架去了。
楚溆回到府里已经是下半晌了。
石初樱见到楚溆有些湿润的衣裳,不由挑眉看向站在廊下等着问话的侍电。
侍电真是一脸无辜,这顾探花实在太不要脸了,借了人家的东西怎么就不肯还了呢,害得他还得
被夫人责问。
楚溆也抽了下嘴角,指了指叫上,“好歹总算把鞋子保住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计也得给扒下来,遇上这么厚脸皮的他也拼不过了。
“以后再看不住东西,就把你的衣裳扒了送人!”石初樱哼了哼,朝侍电发泄一通火气,才放他回去反省。
楚溆换了衣裳出来,见炕桌上摆着小笸箩,里头有几条银绿色的丝绦有些眼熟,拿起来瞧了瞧,跟樱樱给他的系珠子的一样,便大概有数了。不是给昭哥儿的就是给忱哥儿的。
果然,石初樱坐过来,招呼了楚溆一起坐下说话。
见玉露要上茶,楚溆连忙摆手阻止了,今天这茶可没少喝,再喝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昭哥儿还没睡,正躺在炕上跟二肥‘喔、喔、喔’地玩耍,楚溆探身过去,使劲儿亲了一口,“儿子!想爹了没?咱们举高高!”说着把昭哥儿往上稍微抛了抛。
昭哥儿顿时挥舞着小手,‘咯咯咯’地大笑起来,这个好玩儿,可以再高点!
儿子还太小,并不能抛多高,只是举了几下,楚溆就把儿子放回到小褥子上,自己低头在儿子的小身子上拱来拱去。
昭哥儿十分无奈了,在小也有痒痒肉啊,被他爹的大脑袋一蹭,可是痒得只剩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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