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锦被里头的年轻男子面色苍白泛黑,嘴角却是诡异地上扬,好似沉浸在甜美梦乡里。樊禅走过去,两指摁在男子眉心。见这人呼吸平稳,脉象也不见有异常。古怪的是,他身上毫无生气,就像个死人似的……
“还有救。”她收回手,对身后殷切看着她的二人说。
“太好了,太好了!”屏息等待着的二人心头半块石头落了地,霎时松了口气。赵夫人眼眶红红的,欣喜得就要上前跪拜。樊禅单手扶住她,“不必多礼。”又问:“他半月前便开始如此了?”
“对对。”赵夫人用绢子拭了拭眼角,“那时刚做完清明,宇儿回到家的时候看上去还好好的,只是心情不大好。他跟我说有些想念芳儿了,我们后来就聊了些以前的事情。唉……却没想到第二天他就一直躺在床上醒不了了。”
妇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似乎是忆起了些往事,面露悲色,再也忍不住当即落下泪来:“幸好有仙姑在,不然我又得失去一个孩子了……”
“他幼妹小时候就失足坠楼,离我们而去了……如今宇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
“娘,你说这话做什么呢。”赵大少爷连忙安慰道,“二弟有仙姑相助,一定不会有事的。”
樊禅听完,垂下眸子,若有所思。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是狗叫声。大少爷率先走出去,见门口那儿有只雪白的猫,正姿态优雅地蹲坐地上,而自家的那只狼犬朝着它狂吠不止。
“这,这是哪来的猫啊?”大少爷问那几个丫鬟,她们都摇摇头。
“我带来的。”身后樊禅淡然开口。她差点忘了这只猫了。
“原来是仙姑的灵宠!”赵大少爷恍然大悟,怕这位仙姑不满,急忙对那只狼犬出声喝止,“嘘!阿禄!咳……干什么呢,去去!!咳咳……”他一激动起来又开始咳嗽了,可那只向来机智听话的狼犬今日却很是反常,仍旧死死盯着那团白色不放。
“汪!汪汪汪!!”壮硕的黑斑狼犬毛发倒竖,面色凶狠狰狞,龇着牙,好似随时要扑上来。
勾月被吼得一阵烦躁。她向来讨厌狗这种生物。狗什么的,果真是没教养又愚蠢得要命。而且这狗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仙姑灵宠,真想撕烂这病秧子的嘴巴!
她优雅地亮出自己的利爪,冷冷朝那头看过去,狭长的眼睛眯起,霎时带起一股狠戾和杀气。大少爷心头莫名一寒,而那只黑斑狼犬的声音立即就变小了,好似受到了威吓,到最后竟夹起尾巴,呜呜地跑开了。
赵家母子俩和一旁的几个下人都看得愣住。樊禅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好了,都出去吧。”
“哦哦,好。”赵大少爷示意一干下人:“你们都出去吧,这院子暂时不用你们伺候了。”“是。”那些家丁丫鬟听到话退下了,但在临走前都偷偷看了樊禅几眼。门边白猫见了在心里冷嗤几声,抬步走进来。
樊禅对剩下的母子俩道:“你们也出去。”
“啊?!这……”
“我明白你们担心。但你们留在此处,只会妨碍到我。”她不留情面地说完,将一沓符纸交给他们:“命人将此明符贴在大门两侧,院墙每隔三尺一张,俱朝西南。另外,在此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府中人不外出,更不许让外人进门。”
“这……好,我们明白了。”大少爷沉吟片刻,神色立即严肃起来。其实神隐山仙姑的规矩他早有耳闻,也懂得些其中的厉害关系。如今对方吩咐了,他定然要照做。于是安抚自家娘亲:“娘,让仙姑救二弟要紧,我们还是快出去吧,别耽误了。”
“唉……好吧。”赵夫人的目光在二儿子脸上流连了许久,又对着樊禅连连道了几声“多谢仙姑”,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大儿子出了门,反手轻轻关合上。
在一旁听了半天对话的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甩甩爪子挥散面前的粉色烟雾,满脸嫌弃。樊禅则快速在门上打下两道明符,再回到床边,将灵力沿指尖注入赵家少爷的体内,探了探他的内息。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神色也沉凝了不少——果然,这副躯体里,没有魂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梦魔。”她低声说。
“梦魔?”猫听了却忽然抬头,反应似乎有些大。
樊禅没去注意勾月的反常,点了点头道:“梦由心生,而梦魔滋生于人们隐藏的意念,并以梦为食,靠着那些意念的编织存活下去。”说着眉头轻轻锁起:“其实我们的梦境多多少少都曾被梦魔光顾过的。它们食梦,却很少会夺人性命。”
“眼下这种情况有些特殊。大概是这凡人的梦太合胃口了,所以梦魔不舍离去,长久盘踞。而要长久保留住梦境,就得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