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温空冥果然带着翟涟悄悄来到东宫。
翟涟比从前憔悴些,身穿翠色纱衫,系着普通青裙,一改皇室打扮。她看到寒林,泫然欲泣,只是不敢。
寒林唤道:“师兄,涟妹妹,你们到了,去前厅坐一坐,湄姐姐一会儿便来。”
温空冥问道:“林家少将军和小将军可来?”
翟涟听了低下头,寒林道:“湄姐说两位刚从边地回来,暂且不见客,自是不来的。”
翟涟抬起头,长叹一口气,似是失望又似宽慰,默默随温空冥走进前厅。
过不多久,翟湄便和林亭乘车而来,寒林笑道:“阿涟都已经来了,就等你们了。”
翟湄低声问道:“温空冥可有见疑?”
寒林道:“有。已经被我掩饰过去,我们小心些应是无妨。”
三人便走进前厅,厅中众人连忙站起,向翟湄问好。
翟湄上前拉着翟涟,道:“涟妹妹如今过得可好?”
翟涟见问,哽咽道:“很好,湄姐和寒林姐都不必挂心。”
翟湄知她心中苦闷,怕招她哭泣,便不再问,转而向温空冥道:“舍弟和犬子甫归京城,不能前来,改日再遣他们亲自往凤灯郡谢罪。”
温空冥笑道:“小弟当不起,请两位自便即可。倒是师妹也不请些祈天宫的人来么?”
翟川代答道:“寒林姑姑远嫁南林国,前些年失踪,至今没有音信,她叔父尚未有子息。寒林自幼离京,与其他同辈并不熟识,因此没有邀请。”
寒林点头,道:“你们别只顾着说话,吃完了饭再说也不迟。”
席间,绣桐手捧一盘艾草,蒲叶和蜀葵并香袋之类走进,向寒林道:“王妃听闻涟姑娘在东宫,遣人补送端午时物,也算是母女一场。”
寒林知道林迁已来,假意问道:“此事王妃怎会知道?那王爷和陛下呢?”
绣桐道:“王妃说她自会想法隐瞒,几位殿下不必担心。”
翟川道:“无妨,父皇若有怪罪,我来承担便好。”
翟湄笑道:“你和寒林不日便要出巡,父皇就要怪你们,也找不到人了。说不得,只好由我领罚罢了。”
说的众人都笑,旭华道:“陛下岂会因这种没紧要的事责怪长公主?”
一时撤下饭菜,寒林向温空冥笑道:“我和湄姐久没见涟妹妹了,如今我们要去后面说几句闲话,师兄你放不放她去?”
温空冥不能拒绝,便道:“你们只管去便是。”
寒林道:“那多谢师兄啦!旭华,你在这里伺候,若是有事便来叫我。”便起身拉着翟涟同翟湄往后面去。
昨夜骤雨,庭中所植茉莉尽数打落,其间更夹杂着无数未长成的青梅,唯有墙边一带竹子愈经雨洗愈发苍翠。翟湄见了,不禁微微叹息。
才进了后面一进,翟涟便忍不住趴在寒林肩上哭了起来。
翟湄停步劝道:“涟妹妹,你有什么委屈便说出来,别只顾着哭。”
翟涟抬起头哭道:“湄姐……成亲那晚他便逼我服药把孩子打掉……我想寻死,又偏偏被他救了过来……”
寒林恨道:“果然,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狠心!”
翟湄安慰道:“涟妹妹,你先别哭了。我问你,你愿意见见林迁吗?”
翟涟低下头,怯声问道:“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寒林鼓励道:“他都来了,就在后面等着呢。”
翟涟想了想,抬起头,拭去泪坚决地道:“好,我去见林迁哥哥。以后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了。”
翟湄不满道:“小小年纪什么死啊活啊的,你快去吧。”
翟湄望着翟涟背影叹道:“这丫头迟早要被温空冥折磨死,或者是生不如死啊。”
寒林咬牙道:“若是从前,我便带阿涟走,漠北雪国,深林海岛,哪里不是藏身之处?只可惜,如今我真的再不能做一个江湖儿女了。”
翟湄叹道:“我们一生都是这样的。我不能说父皇和王爷无情,此番安排,毕竟也得到了他们默许。可是,家国的责任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寒林摇头道:“那些快意恩仇的日子,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了。或许我生来便没有那样的资格吧。湄姐你知道的,我是祈天宫这一辈的嫡长孙女,所担责任……并不比翟川要轻。”
翟涟慢慢推开门。林迁正在屋内焦虑地踱步,见她进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翟涟强笑道:“少将军回来了……”无奈转入哭腔。
林迁道:“郡主殿下,我回来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