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敛眉,低声回忆薛陌曾经说起的故事,“听闻掌管珊瑚海的,原是龙王的次子,他与重华遗孤相恋至深,却几经离丧,流散于轮回之中,因此这片海域才会变得如此凶险……如今海中异动更甚,难道与他的转世有关?”
当初薛陌说起这些故事,不过是看她与薛瞳在白雪皑皑的林中实在无聊得紧,当年听着也不过是解闷,如今却着实同情那两人。
“大祭司并未提及此事。”高峻摇了摇头,珊瑚海是凶险惯了的,但那里有着北方长河的入海口,北地重山阻隔,水路却能快速进出,因此珊瑚海上的航线,实在不能改换,“如今已近冬月,年关在即,北地的商旅归乡多半要走珊瑚海上的航线……近日一艘航船已失踪多日,沿途灯台守均未发觉此船踪影,因此大祭司希望两位殿下前往龙女祠祈夜,顺道查清此船失踪之事。”
寒林听一句轻轻点一下头,末了问道:“这船上是经过玄林郡附近的?”
高峻一愣,想不到自己还没说,寒林就已经明白了商靳的用意。祈夜是虚,查探才是实,而普通的航船失踪多日,多半会认作已经失事,偏偏这船上有几人是玄林郡的居民,商靳担心又是玄铁林图谋作乱,这才让寒林前去看看。
“林儿,你应当还记得,你当时带往京中的那些信件,你师父提及玄启早已有意为乱,以期控制京城,你觉得,这与此事是否有关?”当初那些信件原该是栾明亲自送入京中,若非他意外身死,寒林本不会回到京城。
寒林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缓缓摇头,“玄启从不屑于行这等事,应当与玄铁林无关……”见翟川和高峻神情凝重地看着自己,泛起一个苦笑,“玄启行事的确残酷阴险,但这事若真是玄铁林所为,他必定会有所警告。”
薛陌曾提起,玄启此人行事,或者神不知鬼不觉,或者便是光明磊落——做坏事也做的光明磊落,而不会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到了澄海再作打算吧。”翟川与玄启有一面之缘,也觉得那人虽然冷厉可怖,但为人坦荡,应当不至于与几个普通不已的船客为难,何况里面还有不少玄林郡的居民。
“也好,那属下暂且告退。”高峻正要退出去,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将将舒展了一些的眉头又拧作了一堆,“两位殿下,属下在京中时,似乎听闻陶磊上书陛下,说是陶小姐在两位亲热之际误闯了寝房,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还有脸面再嫁,如今正在寻死觅活,所以陶磊恳请陛下赐婚……”
“寻死觅活……?呵,的确没有脸面的人。”翟川脸微沉,本以为陶磊和他那宝贝女儿会知难而退,看来却是自己高估了他们的觉悟,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父皇和大祭司如何说?”
高峻瞥了瞥寒林,见她神色平淡,只有长睫不时忽闪几下,才让人确信她还在听着,“陛下和大祭司还未答复,不过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打算等明年三月之后再作答复。”
“三月后?”寒林这才转了转眸子,低声轻笑,“三月间有清明祭典,川是在祭典后继位,父皇的意思……是放脱手不管此事了?”
“多半如太子妃所言。”高峻颔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寒林笑容微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定定落在他身上,“可是与大祭司有关?”
高峻缓缓舒口气,这个女子太聪明了,总是能够猜到自己想说什么,“我将殿下的那些话回报给陛下和大祭司,陛下不过是叹了口气,也不见怎么,大祭司却……”
“他说要将林儿囚禁,还是……”翟川攥着拳,他绝不会容商靳伤了寒林,但真要做到,又是谈何容易。
商靳身为先太后亲弟,担任大祭司之职也有数十年,为人又尤为强势,恐怕即便是晗成帝,也很难驳回他的决定……
高峻摇头,敛起眉,“大祭司倒没说要把太子妃如何,只是说……只怕商氏终是要后继无人……倒不如让陛下尽快废止祈天宫,免得将来不肖子孙惹人耻笑……”
寒林不禁睁大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哑着声无奈叹息,“……气话。”她伸出一双素白的小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捻上祭衣的锦边,静静出神。
“你父亲离京后,少祭司之位空悬十四年,大祭司宁可一人承担两份事务,也不愿任用平庸之辈继任——只怕这不是气话。”翟川敛了眉,安慰地拍了拍她,“林儿,回京之后我们好好同大祭司商量,一定会有两全的办法的。”
“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便是‘两全’。”寒林噙着一缕凄笑,倚上车壁,“我会尽快将神血渡与他人……寒林虽然不肖,但还算是祈天宫的一员,这点担待,总是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