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进了国都,才知道如今临近年关,澄海国主已经启程进京去了,只留下了一位年轻的国相处理此事。
国相沈潭原是京中之人,调任澄海约莫半年,如今正是年轻人求进取之时,自然只得将回乡与父母妻儿团聚之事搁下。
这沈潭的母亲是与祈天宫有着半缕关系,因此与翟川有过几面之缘,言谈之间也就练达许多,竟是比那些当政多年的郡守还强上一些。
寒林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竹纸上,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低声交谈,薄薄的纸片上染着俊秀的字迹,这是沈潭亲手抄录的一份穿上乘客的名单,所有玄林郡的居民都被朱笔打上了一个记号。
薛瞳静静立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你真认为此事与玄铁林有关?”
她也仔细看过那份名单,除了最末有两人的身份尚不明了,其他的只是一些平常的生意人,此外,还有周边几个郡国的读书人、医者、游方的僧人和道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玄启此人极为心高气傲,以他的行事风格,根本不会屑于与这些普通人为难。
“我并不觉得这和玄铁林有关。”寒林暗暗摇了摇头,“若是玄铁林行事,除了普通的弟子外,必定会有一名黑巫随行……要让航船出事,那人多半会一同上船,可是你也知道,黑巫的认定极严,如今林中最年轻的黑巫是我,其他人的名字,我自然都是一清二楚——这单子上并没有黑巫。”
薛瞳点头,高峻听到她们在谈论此事,微敛了眉。低声询问,“可是,太子妃殿下,若是有人未用真名呢?这里还有两人身份未明,多半是谎报了姓名的,会不会其中便有黑巫?”
“不会。”寒林肯定地摇了摇头,“黑巫虽然手段狠辣。但行事不屑遮遮掩掩。玄启若是有意造成此次的事故。定是要让人都知道是玄铁林所为才好,又怎会让手下隐瞒名姓?”
沈潭和翟川的对话已经停下,正凝神听着他们谈论玄铁林之事。见寒林否认此事与玄铁林有关,沈潭长长舒口气,“玄铁林的行事,属下也略有耳闻。太子妃殿下说的不无道理。若是真的不与玄铁林相关,据属下的拙见。那艘船多半是误入了灭灵湾。”
“听闻海中龙族虽然多年不理人间事务,对人类却还算亲厚,若有海中遇险之人,都会被鲛人平安送回陆地。”归风缓步走来。信口说了自己的疑惑,“这灭灵湾更是因为那位龙族的殿下才变得如此,近旁留守看护的鲛人想必更多。如何会误入?”
沈潭见说话的人不过是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一袭白衣淡雅素然。仿佛晨雾一般飘忽,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忘了接话。
“这是我们的表弟,祈天宫商枰之子。”翟川见他沉吟不语,明着介绍,暗里提醒他回神,“国相萱堂亦是祈天宫支脉。”
“先太后的一位庶出堂妹嫁与京城梁氏,想来国相萱堂便是这梁氏之女?”寒林抿着唇,看着沈潭眨眨眼。
“太子妃殿下说的很对,家慈正是梁氏幺女。”沈潭虽然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有些发寒,都说寒林年幼离京,在外漂泊十余年,谁知她连这样远的亲族都能一丝不差地说出。
本来祖母就只是祈天宫极不起眼的一个小女儿,嫁入的梁氏也不过是世代将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绩,这样的身份,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去攀附祈天宫——毕竟人家嫡亲的表弟摆在那里呢,自己这表了又表的身份,哪好在她这样一个嫡系的长女面前提起。
寒林却无心与他叙起亲眷,顺着归风方才的话说着,“我还听闻,澄海国之所以立祠祭拜龙女,便是因为明镜海的龙女能够给居民带来福祉,若是海船真的在灭灵湾附近遇险,龙族的责任不可推卸,只怕龙女是要亲自出面干预的。”
“的确有这样的传说,只是近些年龙女极少出现在海边,唯有龙女祠每年的祭祀还是和从前一样。”沈潭慢慢回过神来,抄起两手,眉头拧到一块儿,“属下也知道这样的猜测不切实际,因为那位船长和船上的海员也都是经验丰富之人,对明镜海和珊瑚海的情况定是熟悉的,只怕是闭了眼睛,也不可能将船驶错方向,进入灭灵湾海域。”
寒林抿着唇,缓步走到翟川身边,抬头轻笑,“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水灵湾,明露姑娘说过,她便是明镜海中的妖类?”
“明露?”翟川微微愣了,这个名字,似乎是那只蚌妖?那个穿着白色绸衣的小女孩?“你的意思是……我们去寻明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