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空旷的皇城内,晚风掠起一痕艳丽的红衣,夕阳从寂寥的楼阁间漏下来,将鲜红的嫁衣映得更加灿烂夺目。
陶雪安带着满脸的笑容,回望一眼身后精致的小车,随即缓步踏上冷落的街道。
高峻站在不远处等候,不禁暗暗叹息,这京中谁不知道陶雪安蛮横得紧,却不想这一回愿意这般委屈——没有任何风光,就这样一人寂寥地步入深宫。
“陶小姐,请随我来。”高峻略微存了些怜悯的意思,语气也没有那么冰冷。
“好。”陶雪安嫣然一笑,她一点都不为西北的战事担忧,一点也不在意父亲还未被释放,也一点都没有思考过,自己将来的日子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祈天宫越来越近,深青色的神幡落寞地在风中摇曳,闭上眼,似乎还能看到记忆中那风华绝代的笑靥,那脱俗绝尘的倩影。
高峻不禁停步苦笑,当时寒林说过,虽然她离京很久却依然觉得这祭坛亲切,那时的她,若是知道了今日之境,是否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陶雪安只顾出神,一抬头见他不走了,只得也停下来,目光依然落在远处的宫门,痴痴遥望,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高总管,怎么不走了?”
高峻摇了摇头,默然回头望着余晖中的北靖门城楼,他似乎看到那个灰衣女子正慢慢踏着夕阳走入皇城,随即无奈摇头,“……她还没有回京。”
陶雪安略带不满地咬着唇,将唇上的胭脂咬得深深浅浅,斑驳不一。她自然高峻说的是寒林,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她了?她不过是祈天宫的族人,凭什么就能够把自己压得死死的?
“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快些进去吧。”陶雪安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得意,这几日寒林早产的消息已经在京中传遍。就凭她那么虚弱的体质。就算这次真能撑得过去,只怕日后也只能常常卧病,再不复从前的风姿。
高峻缓缓瞥她一眼。看到她眼中那一缕毫不掩饰的得意,僵硬地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话,快步走到宫门之外。这才停了下来。
宫门外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
陶雪安气喘吁吁。几乎是小跑着,瞪着画得精致的大眼,还是惯来的蛮横无礼,“高总管。我不过略略提醒你,你何必走这么快?!”
“若是皇后,可都是走在我们前面的。”高峻淡淡回答。看都不看她一眼。
陶雪安听他又一次提起寒林,再忍不下怒气。一跺脚,瞪圆了两只还算漂亮的眸子,“今日出嫁的是我,不是她。那丫头再不会回来,她会死在青霭郡!她早该死了,她根本就不应该活到现在!”
归风缓步走出宫门,冷漠地打量了这个穿着美丽的嫁衣却满口恶毒诅咒的女子,之前的一些事情,他也听闻过一些,旭华那丫头虽是喜欢添油加醋,但今日亲耳听到陶雪安如此言谈,归风也就对其他的事情坚信不疑了。
“归风公子,人已带到,可是大祭司有什么嘱咐?”高峻颔首致意,态度十分恭敬。
如今的情势,寒林不知何时能够回来,就是回京也不知身体能否支持继任大祭司之位,商靳既是认下归风,自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留他在祈天宫照管诸事,就算他身为灵族不能担任祭司之职,亦可凭借商枰之子的身份参与宫中诸事,这是有先例的。
陶雪安知道他是寒林姑姑之子,便恨恨地瞪他一眼,挑衅一般,“难道我说的不对?”
“陶小姐说得很对。”归风在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得很慢,“表姊身子向来不好,这次不知何时才能好转归来……”他似是无意地一笑,“但表姊已有子嗣,陶小姐早已变得可有可无——难道你真觉得,这深宫之中,还会是任你胡作非为的陶府?”
陶雪安一噎,仍是气焰猖狂地冷笑,“你认得他多久了?也不去问一问,那东宫之中,是何人去的最多?”
“陶小姐,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若不进宫,便回府去吧。”归风抿唇,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但陶雪安能被惯到这样猖狂,也真是件奇事。
“我几时说过不进去?!”陶雪安没想到已经到了宫门他还敢开口赶人,气焰一时落了下去,微微提起裙子就要步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