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以为然,这家伙分明在赌气,我们一样生在这人间,长在这人间,何苦一定把自己当做亡族一脉,活得那般辛苦?
诃玥也听不下去了,柔声劝道:“飞珉,你别说了……”
飞珉动了气,哪里肯就这样停下,“我为什么不说?此前若非你们一再顾念人间苍生,芷剑又怎会临期改变主意,又怎会结识暮沧……”
“够了!”
轻声但怒极的声音在珠玑池内回荡,我们都愣上一愣,许久没见过玉琰这样生气了。
待回过神,他已经独自离开了珠玑池。
诃玥倚着书架,几乎把头一直埋进宽大的祭衣中去,低低嗔怪,“飞珉,你又不是不知道,玉琰他那么喜欢芷剑……你为什么还要提起那件事?”
飞珉背过身,沉默了一会儿,耸了耸肩,“我不过就事论事,关心芷剑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过了这么多年还只是放不下,又算什么道理?”
“我去璇光峰看看。”我有些担心玉琰,他不是轻易生气的。
玉琰独自坐在崖头,狂风卷携着他的白衣袂,在流荡的云间不断飘荡,比那些流云更多了几分灵动。
“你还是很在意?”我轻轻走上峰头,小声地,带着安慰与关切。
这璇光峰上的风向来很大,但我身上缀着的玉饰很多,比玉琰那一袭简单的白衣沉重得多,自是扬不起来的。
玉琰没有回头,轻笑道:“不过天意弄人。”
我暗自摇头,天意,又是天意……天意从来高难问,何必将种种痛苦都推脱给天呢?
却听玉琰喃喃:“我族主祭祭司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从来不可触及。”
他在说虞绫和扶缃?我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两个记忆深处的名字。
身为玉灵,重华覆灭之时,即是我们诞生之日,因而重华最深刻的记忆,也同时为我们所得,重华最后一任族长虞绫和大祭司扶缃的名字,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刻蚀在心上。
当年六界中向来有传言,虞绫与扶缃关系暧昧,非同寻常,只不过当年碍于重华力量强大,两人又位高权重,旁人不敢有所非议。
后来,遗孤芷剑来到玉明山,担任起大祭司之职,主持一年两次的重华祭典,同样与族长玉琰关系亲密。
五界之中再度议论风起,种种流言,连天界都有所耳闻,伏羲因此限制芷剑入凡,仅准许她于每年重华祭典时,由师父剑君陪同前往玉明山,再往后,芷剑与龙族相恋不成,赌气强入轮回去了,这些议论才渐渐随着时日的推移,慢慢淡去了。
如今时隔近千年,听玉琰重提此事,我也不禁有些难过。
“抱歉,惹你不痛快了。”玉琰听到我的叹息,知道我是一向看得开的,为搅起我这样的愁绪很是愧疚,慢慢地走来,带着歉意和安慰看我一眼。
我掩面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柔声劝他道:“说起芷剑,我们也都很难过,玉琰,你不要责怪飞珉,他也是一时气不过。”
“我明白,并没有生气,不过是我自己……”他苦笑着走到我身边,“倘若当初早做决定,也许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我不仅害了芷剑,还……”
我很可怜他,他真的很喜欢芷剑,喜欢她,却又不敢僭越,到最后,亲眼看着她为了旁人出生入死,还得祝福她。
伸手扶了他的肩膀,轻轻一笑,“不要想那些了,我们与其在这里伤心,不如快点找到他们。”
玉琰对我这话很惊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之前迟迟不从郡中回山,是发现了什么?”
我收回手握着腰间的玉佩,故意逗他,“你倒是猜一猜,我遇上了谁?”
“我怎会知道。”玉琰摇头,带住我的衣袖往山巅的亭中走去。
凛冽的风从峭壁下吹来,我那般沉重的白衣也被翩翩托起。
不禁眯起眼,侧头嗔怪地看看玉琰,“在这里做什么?风太大,下去吧。”
玉琰并没有回答,其实我心中自然知道的,不过不想说出来而已,他来到这里,是因为过去的一件事。
当年玉琰曾与芷剑在亭中闲谈,后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芷剑竟赌气跳下山崖,虽然她师父剑君将她救了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此事依然惹得伏羲震怒,听闻数次盘问芷剑究竟发生何事。
但是,再也没有人说起过那件事,一年后,两人再次相见,依然如过去一般,只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似乎彼此间颇有疏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