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葛中之清了清嗓子,震了震这帮丢人现眼的小吏们,“小姐说的哪里话,管理好总督府的大小事务是老朽的本分,昌明关将士能够尽忠职守,我们这曲阳镇的百姓才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啊。”
叶青只是暗自冷笑,本分?你也知道这是本分?曲阳城破、我娘身死的时候,你的本分哪里去了?压下心中激愤,叶青依旧保持着甜甜的笑容,“有葛总管这样的能人在,曲阳镇百姓自然毋需担忧。我初来乍到,也不懂得这总督府过去的规矩,不若葛总管为我介绍一二?”
葛中之被这一番话说得心惊肉跳,也不知大小姐是真知道点什么,还是他想多了。如果真是知道什么,看大小姐这态度,究竟是不点破,默许了他们的行为,还是明褒暗讽,准备下手了。葛中之瞧着对方这模样,十五六岁的,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笑起来也煞是可爱,不像是心机颇深之人,该是他想多了吧。
轻轻放下吊着的心来,葛中之也表现得热络了一些,“小姐客气了,总督府就是您的家,家里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想着什么了直言便是,老朽能做到的必定不遗余力。来,这边请,老朽先带您逛逛这总督府的院子。”
重生而来的叶青自是对这总督府熟悉的很,却还是装出一副好奇模样,“那就烦劳葛总管了。”
二人在前院走了一圈,路上葛中之絮絮叨叨地念着府中大小事务。每年秋后,便是西北各地上缴税款的时候,税款一部分交给本家,余下的则留给总督府自用。总督府的开支,大部分是用在民事上,像是修路修桥和兴建赈济粮仓。到了年底,府内不仅需要张灯结彩,大摆筵席,还要给府里上下分发利事钱,也是一笔很大的款项。西北人少,地产不丰,一来二去,每年剩不下几个钱来。
叶青沿途走着,见府内不少地砖都已翻起碎裂,柱子上的红漆也剥落了不少,反观来时路上顺顺畅畅,上辈子住在曲阳时也甚少听见乡里怨言,便知道葛中之这番话并非虚言。总督府虽有恶习,但在民事上确实是尽了本分的。
这样想着,叶青内心也软了一些。葛中之虽然是导致昌明关破的罪魁祸首之一,但克扣军资终究不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还是为的西北安康,只是缺乏远见罢了。
“小姐觉着无趣吧?都怪老朽多言,尽拣这些没意思的说。”葛中之见叶青出神,以为本家来的大小姐厌烦这些琐事,倒让他松了口气。
早些年曲阳还有总督的时候,葛中之经历了几任,要么是过惯了富贵日子,嫌恶这西北苦寒的,要么是自以为精明,到处乱伸手,什么都想管的。好不容易将这些瘟神送走,总督府也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葛中之是修道之人,清苦惯了,总督府也好久没有修葺过了,生怕这大小姐看哪儿哪儿不顺眼,非要折腾。现在看来,这位本家嫡女倒不像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也没有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脾气,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葛总管事必躬亲,曲阳繁盛,大半是葛总管的功劳。”叶青温言细语道,“青儿受益良多,方才出神,只是注意到这院子里的大小房间咱们都走了一遍,怎么独独这间房被葛总管忘了?”
叶青指的便是平素文吏办公的账房。葛中之心一跳,也不知怎的,他还真是漏了,没想到小姐心细,竟然察觉了出来。“瞧我这记性,越老越忘事了。”葛中之摸了摸额头,心底却有些发虚。账房是文吏平账的地方,做账的都有一本真账一本假账,这些年总督府内没人管着,文吏们惫懒惯了,连着几年的真账都放在里面。虽说小姐八成不感兴趣,葛中之还是说道,“这是账房,里面就是些桌子柜子,没什么可看的。”
“既然走到了,就看看吧。”说着,叶青便要推开房门。
“别!”葛中之赶紧上前一步拦下叶青,见对方面带诧异,才连忙解释道,“账房拥挤,西北夏季酷热,现在正值夏末,里面满屋子都是男人的臭汗味儿,怕冲撞了小姐。”
说罢,葛中之便心中惴惴地观察着叶青的神色。
叶青是真不知道这账房有什么猫腻,可能让素来天塌不惊的葛中之慌成这样,肯定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便故意任性起来,“我打小儿跟家族里的男孩儿一起习武的,汗味儿算什么。葛管家如此激动,莫不是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葛中之被对方这狐疑的眼神瞧得满身是汗,稍微定了定神,才平静下来。对方不就是个女娃么,他前几任总督都对付过去了,还能在个女娃手上阴沟里翻船不成?思及此,葛中之坦然一笑,“既然小姐这样说了,便去瞧瞧吧。”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钥匙,开了账房的锁。
叶青心下好笑,不知道这个葛中之在焦虑什么,推门一看,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房门正对着的墙壁上,一幅地图正散发着五彩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