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唱声声,老僧身周颗颗念珠悬浮无定。
这些兜露树子也不知脱离孕育它们的果树多久,每一颗兜露树子的形状,就像是供奉在神佛面前的初绽莲花,那些莲瓣般的木质种皮依旧尽职尽责地守护着里面早已死去的种仁,在僧侣们的指尖随着佛号来回拨弄,就连坚硬的外核都包上了一层老浆。然而这些早已死亡的树子,却在老僧的身周微微散发出一阵阵清香。
那是初开的兜露花的香味。
便在这阵阵带着露水汽的花香中,点点金光凝成的梵字在老僧身侧浮出,将他与这片阿鼻地狱般的画面隔离开去。
但这片杀戮地上的佛门净土,能庇护的也仅仅是这老僧自己而已!
在他以念珠为凭张开这佛门结界之后,几次想要延伸结界范围,将那些一时未死的祆教祭司也保护起来。这时候,一直悬在他头顶的那口桃木法剑就毫不客气地直劈而下,逼得他不得不全力防御,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可就算老僧立地之处成了净土,那大量喷洒而出的血液流动在封冻的土地上,丝毫也不能被冻土吸收,就这么汇成了一条溪流,流淌在老僧身下。
战场之上现净土,佛身之下染血河,好一幅讽刺的画面!
有一个老者声音,淡淡地在老僧心中响起。
“这位西域来的胡僧,上下如何称呼?”
这是心识交通之法,非寻常术法可比,老僧微微意动,颌首为礼:“不敢劳长者动问,老衲出身罽宾国,法号毗卢遮那,汉言‘遍照’。”
“那便是遍照和尚了。小生听闻,西域佛门,以涅槃为旨,以寂灭为宗,以出离生死为教,何苦来此两军阵前多事?
“汉羌恩怨,互为贼害,世间惨事。老衲欲阻这场劫数,以我佛悲心,慈悲法雨,广润汉羌两军,化怨敌,灭烦恼。此亦如来教诫,老衲不可不遵。”
听着老僧这义正词严的回答,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方才问道:“凉州兵火处处,村寨城池皆沦为鬼域,和尚慈悲,何人分润?”
听着对方责问,这老僧双眼微睁,眼中是不尽慈悲之意:“羌军有明王护持,威神力不可思议,若要广布慈悲法雨,使此地人民皆获无上利益,则老衲必随明王行事。则战场上一应无间杀孽,愿归于老衲一身。”
……
………
魏野手搭着凉棚,朝着那命中地望了一眼,随即咳嗽了一声,推了推身边也看得有点呆了的马腾:“寿成,你去给吴都尉带个话,今天本官的晚膳,叫他整治些清淡素食就成……”
提到素食,马腾才稍稍从面前的血腥画面中清醒过来,再看看城头上的弓弩手也好,魏野麾下道兵也罢,都是一脸的苍白,好多人甚至都有些站立不住。
这个样子,只怕好几天里都没法子碰肉食了。
他点了点头,向着魏野行过礼便匆匆去了。
魏野却是一脸冷然地对着道兵们喝道:“大家干得好!在这片土地上,谁奉行邪教、凌迫汉人、组织叛乱,就活该是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