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冒险者们的园子里,正到了果实成熟的时候,岭南地方,却正是早春二月时节。
一匹牙口不轻的劣马载着一个年轻汉子走在道上。
这骑手身量高大,单看骨架也知道是个北客,沿途偶尔有些拾柴挑粪的本地乡人见着这北佬策马前行,都忙不迭让道来。
那北客沿途偶尔也会勒住马头,向着路上行人问路,显然是个头一回到此地的外路客。然而他那一口带着北音的官话,与此地南音碰在一处,就是道地的鸡同鸭讲,大家听着都不大懂。也只能凭着手势比划,慢慢向南而去。
这样行了约摸有十几里地,渐渐离了村镇,上了山道,沿途行人更少,让这骑手连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一个了。
好在这骑手也是随性,并不是那些行商镖师,倒不急着赶路,只是由着胯下那匹劣马沿路而行。沿途山色秀丽,草木葱茏,与北地风致大不相同,这骑手虽然不大通文墨,见着这般景色也不由得襟怀一畅。
便这般纵马前行,却见得前方又有二人结伴走路,这骑手连忙一策马,向着前面紧赶几步,追上前去,打算问一问路头。
他勒住了马,恰好与那二人彼此打了个照面,却见这两个过路客形貌服色与常人大不相同。
那年长些的路人下颌上蓄着一部短须,眼中隐隐有精光透出,头戴一顶束发竹冠,竹冠后垂着长长飘巾,看着像是个道家装束,却又穿着一袭圆领锦服,有些像是武官的箭衣,只是袖口不曾收窄而已。腰间不曾系着道士所用的吕公绦,却是用一条装着青玉带钩的鞶带束腰,腰间又挂着一条青丝绶带,一个虎头绣囊。
这等装束,若说是道人,却又偏偏显出一派贵官气度,若说是官人,偏偏又在肩上挂着一口竹鞘阔刃的长剑,长剑吞口上镌着一个离卦卦符,看形制不像是正经佩剑,却是道人驱鬼作法的桃木剑。
这道人装束特异,他那伴当也是与众不同,一头半长不短的乱发不曾剃了去,也未在脑后结辫,倒似是个久不剃头的武僧。额上箍着一条一字巾般的发带,正面嵌着一方精铁护额,一身短打衣裳,手中提着一条青钢长棍,看着虽然年少,却是透出一股子精悍劲儿来。
这骑手见得二人形貌,心中暗道:“赵三哥曾经说过,江湖上很多高人奇士都是心念前朝的遗民出身,不甘在鞑子治下做顺民,所以托庇在僧道之中,暗中筹措光复故国的大事。如此说来,这二人便有七八分该是此等人物了。”
想到此处,他连忙向着二人一抱拳道:“二位爷台,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要到佛山镇,却要向哪里走去?”
那竹冠道者听得他问话,也将这骑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得他不过二十上下,一头浓发不曾结辫子,横七竖八仿佛乱草,满腮胡渣,面色微黑,显得分外粗犷些。只是身上衣裳敝旧,染着一层灰土油泥,再看他身后包袱打成了个长宽条,分明是收着单刀在内,显然是在外闯荡多时的人物。这竹冠道者轻声一笑,也向着他一拱手:“爷台二字实在不敢当,某姓魏,单名一个野字,他姓何,单名一个茗字,也都不是本地土著,只是过路而已。不过朋友若是问路,倒是问对了人,我们也是要向佛山镇去的,这条山道还在连州的狮子岭,那佛山镇还要由此向南走个二百里才到。”
听着魏野指路,又听得他也是一口北音,这骑手也是颇有喜色,向着二人道:“原来是魏道长与何兄弟,在下姓胡,单名一个斐字,遇见二位朋友,倒是运气得很了。既然大家顺道,不如就搭个伴,一道走路如何?”
说罢,胡斐便跳下马来,牵着那马的笼头,便要与二人同行。
见着胡斐下马,魏野目光一转,随即一拉何茗手腕,向着胡斐笑道:“原来是大战商家堡、义助太极门赵半山清理门户的胡兄弟。既然胡兄弟要与我们两个同行,脚程可要快着些,不然是跟不上我们的。”
胡斐听着他一口叫破自己来历,以为魏野必是与三哥赵半山熟识之人,不觉又更亲近几分。何况胡家祖上外号飞天狐狸,家传的轻功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本事,还道是魏野心存考校之心,不由得谦谢道:“胡斐这点功夫,哪里帮得上赵三哥的忙?倒是赵三哥对胡斐多有提携啦,魏道长是要与胡斐比脚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