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个妮子居然就跳了井。
就在半年都以前,有天,小妮子到了乡上交账。算来算去,少了三块多。小妮子以为自己装到其他地方了。把衣裳上的口袋挨着个翻了个遍,没有。供销社的老会计老苏,也是当初教他的师父,提醒她,是不是账算得不对,或者是有些钱忘了收。
小妮子连声说没有,每一次卖出去东西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忘收。那就是账算得不对,可是这也不可能,小妮子细心从来不错,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
润成打断主任说的,问主任,这就是说小妮子就是因为这个跳了井?跟你没有关系。那刚刚为什么磨扇撵着你没有撵我们?说说吧。
主任说,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老苏头把这个事报告了主任,主任居然想见了另外一个事。他把小妮子叫来自己屋里,关上门。
他吓唬小妮妮说,钱少了确实没有多少。也不是她赔不起。问题是这关系到她的前途。这事说的轻些是业务上犯了错,重些就是对人民跟组织的信任不当回事,就是在破坏国家的经济建设,就是反革命!不出肉胖主任的预料,小妮子叫吓坏了。她哭的止都止不住,一个劲儿问主任怎么办。她说自己成分好,绝对不会是反革命。她问主任,能不能从她工资里头扣。
主任笑笑,算是答应了。可是他叫小妮子答应一件事,这件事就大事化小,甚至能化了。
宝成说你个日球东西叫人家答应你什么来。
主任吭吭哧哧不说,润成直接说是不是叫人家跟你在一夜?
主任不做声算是答应了。
宝成呸了一口,说你个老东西,家里的妮子都不比人家小,你也好意思。你就是个牲口。
主任说我也不知道当时心里怎么想的,话还真就说出来了。人家也没有答应我,摔门子走了。
宝成说你以为是个人就都像你一样是个牲口?
小妮子连夜黑洞洞得赶回胡庄去了,之后有小二十天没有看着来补货。有次供销社来了个胡庄的人,说是要买东西,还说来回几十里买东西真是不随便。主任就说胡庄不是有门市部吗,那人说都有快二十天没有开门了。
主任想想,叫人到胡庄看了一趟,真的是锁着门。爬到院墙上看,里头的房门也锁着。叫人打帮撬开门市部,发现东西都在,就是没有人。去看的人回到乡上说他在地上拾到了几个算盘珠子,可寻算盘却没有寻见。
润成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一直没有寻见小妮子。他家里那个瘫了的老爹也没有了影子。宝成问说最后寻见了没有。
主任说后来有人发现,沟里有口井,井里不断有股子恶臭气味冒出来。人们从上头看看,里头有黑漆漆的一团。捞上来时几个人都拽不动,费了挺大的劲儿,总算是拽了上来。
绳子套住的是两个人,两人中间还夹着个磨盘。泡烂的两人正是那个小妮子跟她瘫了的爹。两人抱着跳了井,应该都有十来天了吧。
宝成说是不是在院子里撵着他到处跑的那疙瘩,主任说不是,应该是跟那疙瘩一对的。润成看看,他手里正摸着的是下头的磨扇,不用问,夹在两人中间的就是上头那一半了。
主任唉了一声,说自己从小妮子走了以后,也没有当回事,一直到有人说那个小妮子死了,他才知道是真的闹大了。当然不能说还有他跟小妮子说过那个话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装着平常人一样,说了一大堆可惜的话。
从那天撬开门,主任派过很多人来。人们都是没几天就说自己习惯不了,或者说招呼家里不方便,总之有各种说法,就是不想去胡庄扎点。
主任悄悄问过人,知道了这里开始闹鬼的事,也就知道了人们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来了。胡庄的门市部就这样荒废了起来,直到宝成叫分到了供销社。
宝成算是闹机明了自己怎么来的,他骂开了。骂主任,骂供销社那群看着人模人样,可是都有根麻花肠子的人们。
润成说了一句,叫老三不要骂了,骂多少也是没有用。看看窗户外头天都发白了,润成说好歹睡上一阵吧,都折腾了一黑夜了。
他出了外头屋子,翻身上了柜台平躺下了,到底怎么才能排置好这件事呢。
不睡也就那么回事,可是眼一旦合上,就涩的怎么睁不开了。三个人睡得知道柜台地下嗵的一声。润成一下子惊醒过来,翻身下去看,白白惊了一场,原来是斜靠着柜台的磨扇跌倒了砸住地。接着睡还是想法子呢,润成出了屋子,身后是主任跟宝成的打鼾水的声音,两人加起来震山响。
润成圪蹴在阳婆爷从墙上的豁口照进来的光里,眯着眼想黑夜主任说的话,突然想见了一个事:赶天明时,他出来睡觉,没有把磨扇搬出来啊,可是刚刚磨扇却真的是在外头屋子里。
他回屋子推醒两人,问是不是他们搬的磨扇。两人都说根本不是,他们也是直接睡到了这阵才醒。这就日怪了,磨扇是自己出来的?这不是说笑吗,可是回过头想想。既然黑夜能撵着主任非要砸住他才行,那么白天就不能自己从里屋到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