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想要帮忙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真是太糟糕了。
当然,这种无从下笔的踌躇犹豫也只停留了短短几分钟,李云疏便开始真正动笔。
当看到对方开始写字后,霍铮便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想到:实在不行就厚着脸皮去拜访一下孟老,总归……对方和老爷子还有一点吵架的情谊在?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人李公子是正儿八经地认真考核,而霍大少都开始在想怎么走后门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b市茶道协会的新人考核一年也只有一次,协会官方自然是郑重严肃地认真对待。如果考核人员选择的是白纸钢笔,那么他会发现,这钢笔都至少是凌美的。当然,假设选手选的是宣纸和毛笔,那么……这几枝小楷笔则更是内藏乾坤。
小楷笔的选择共有狼毫、兔毫还有羊毫三种。
比如李云疏选择的这支羊毫小楷笔,选材方面自然是最上好的极品羊毫、白马尾,笔尖如锥,锋长杆硬。羊毫对于写小字的人来说,一直是一种挑战,唯有写小字写得十分精妙的人才有这个自信选择羊毫。
而李云疏,也正是在场四五个选择毛笔的人之中,唯一一个选择了羊毫笔的人。
微微提腕,李云疏看似只是动了几下手指,一列精致漂亮的小字便跃然浮现于纸上。雪白的宣纸和漆黑的字,每一个勾画节点都拐得圆润细腻而又不失锋利,似乎是有雄伟的气魄蕴藏于温润的外表之下,让人见而感慨。
“好字!”
当徐昱卿和陈老一起“无意”地走到李云疏的身边时,他便忍不住地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个时候,李云疏正收笔到最后一划,将小楷笔轻轻搁在了笔架上。他的动作宛若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仿佛这枝笔、这张雪宣、这座老树笔架就该是这样平和的相处。
李云疏下笔并不是最早的,甚至是所有用毛笔写字的人中最迟的一个,但是他却是收笔最早的。即使是难写的小楷字,他都写得十分顺畅流利,没有现代人的那种生涩感,仿佛一个练字多年的大师。
听到徐昱卿的声音,李云疏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抬头便见到了一边的徐昱卿和陈老,便勾起唇角报以一笑,点头道:“陈老,徐先生。”
陈大师慈祥地笑着,一边说道:“没想到小云疏你写字这么好看,真是让老人家开了眼了啊!”
虽然是在考核进行的期间,但是陈大师就这样与李云疏搭话其他人员也不敢多嘴。如果连陈大师都帮着人家作弊了,这肯定就b市茶道协会官方的意思,他们也没法说些什么,更何况陈大师还不屑做这种龌龊的事。
听着陈老的话,李云疏谦逊地摇头,笑道:“您过奖了,这字写得只能算作一般,我打算再写另外一篇交上去呢。”说着,李公子还拿起了一张空白的雪宣扬了扬,有礼地道:“幸好刚才多拿了一张纸,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从那儿去找纸呢。”
陈老:“……”
陈大师仔细端详着李云疏真挚诚恳的神情,确定了对方并没有刻意夸大、而是真的想再写一篇后,他才长叹一声,说:“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我看小云疏你的字,已经快要达到昱卿的水平了吧?”
闻言,李云疏微微一怔,脑海里顿时浮现起在邀请函上写着的字,他还没开口,便听徐昱卿苦笑着说:“陈老,您就不要拆我的台了,之前的班门弄斧您还真是说对了。”
陈大师在茶叶方面颇有造诣,但是在书法上还真只能算是勉强入门。听着徐昱卿的话,老人家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惊道:“还真是如你所说……班门弄斧了?”
徐昱卿无奈地颔首:“嗯,确实是班门弄斧了。”
一番话说得让李云疏云里雾里、摸不清头绪,而徐昱卿低首仔细品详了那寥寥几行字后,并没有对文字的内容作出提问,反而看向李云疏,问道:“你这字看上去有簪花小楷的高逸清婉,也有若水小楷的灵动飘逸,不知道你是写得哪种字体?”
听着对方专业性的提问,李云疏原本轻松的心情倏地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端坐了身子,微笑着回答:“徐先生看得没错,我写的不是簪花小楷也不是若水小楷,而是临的一本无名的字帖,叫做……”声音倏地滞住,半晌后,李云疏叹息道:“楚体。”
徐昱卿诧异地抬头:“楚体?”
李公子轻笑颔首。
徐昱卿怔了片刻后,才叹了声气道:“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我不知道的字体?这楚体真是温润绵长,字韵深刻,每一笔都将凌厉的锋势隐藏在圆润的笔墨下,潇洒自在,自成大体啊。”
听着一位当代书法大师毫不掩饰的夸赞,李公子唇边的笑意是一点都没变化,好像这夸得根本就不是自己似的。
这也不能怪人家李公子……脸皮厚。
任你从小被夸写字好看,十八岁就得皇上亲笔提下“楚体”二字,那你是怎么也不觉得徐昱卿这话是大夸赞了。
李云疏默默想到:嗯,比起皇上的亲笔圣书,这几句话真是不痛不痒。
李云疏是不在意了,但是考核席上的新人们却都将徐昱卿的话给听进了耳中,他们都好奇地回过头看着那被陈老和徐昱卿一起围住的青年。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交卷了,在考核场地里坐着等待结果的一些人便忍不住地小声私语着。
“连徐昱卿都夸那人字写得好?”
“不会吧,徐昱卿可是高老一手调教出来的啊!”
“就是啊,我听说徐昱卿在十四岁的时候,华夏书法协会就要邀请他入会了啊。”
……
这般小声的窃窃私语在整个考核席中如同病毒一样的四散出去,等传到评审席上的时候,一位坐在正中央的老者总算是彻底坐不住了。头发花白的老人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冷哼一声,从自己的席位上走了下来。
在满场哗然之中,老人家高傲地昂起头——
我就是去看看,去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