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那木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许久许久,方自缓缓开口:“相爷是要我现在就服下么?”
“十二姐……”唐连说不出话来,闭上眼往后退了退,差点没坐在地上。
阿瑶及时出手一把拉起他,道:“阿连……是相爷叫你来问这些话的?”
唐连看着她,只觉胸口有巨石压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忽一转头迈开大步便往门外走。
“阿连……”阿瑶唤他,“等等,我告诉你。”
唐连受相爷之命前来问话,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却又如何交差?反正,她狠狠咬牙,在心里跟自己说,反正已出卖过秦放歌一次,便多一次又有何妨?就当是再欠他一条命好了。
“我们分开时,他跟林先生在云雾山上的荒庙中,一晚上的时间,他到底有没有挪地方也说不好。这一两日,你们若拿不住他,他很可能会顺原路返回,往岳州去接个人。”
她一口气说完,略顿了顿,又道:“就只这么多了,别的十二姐也帮不上你。”
唐连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呆了呆,却是惊喜,回头对她道:“十二姐,你等等,先别吃那颗药,我这就去跟相爷说。”一步跨出门外,便听咚咚的奔跑声起,想来他是急着去禀告唐初楼了。
阿瑶至此终于相信,木匣里盛着的是毒药,而非什么所谓的止痛之药。
毒花最美,烈酒最香,这药丸这般鲜艳夺目,想来毒性极烈,服下去多久会死?她久久凝望那药丸,时间一点点流逝,唐连却始终不见回来。她便知道是无望了,唐初楼是铁了心要她死,无论如何,她都必得一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且不说她执意不肯说出秦放歌的下落,单只她与秦放歌有染这一桩事,唐初楼便不能容她活着。
死……不过是死罢了。
人终归要一死,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她忽然嗤笑了声,扬手便将药丸丢入口中,入口有些苦又有些甜,却也不是太难吃。眼中有热意涌动,她捂住脸,一滴泪便从眼角滚在了手心中。
“你哭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从门口传来。
阿瑶猛一惊,抬起头便见十四弟唐庭摇着折扇从门外踱了进来。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唐庭斜睨着她道,“很失望?十二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阿瑶实在懒得理他,心里惦记着那毒药什么时候发作,若死在唐庭面前,却也算称了他的心意。
“十二姐在等十三哥是么?”唐庭歪着身子靠坐在榻边,从腰里的荷包里摸出颗槟榔嚼在口中,“他不会来了,相爷有急事派他出去办,嗳,你吃槟榔么?来一颗。”
阿瑶躲开他老远,这个唐庭,成日妖里妖气的,性子怪异,叫人捉摸不透。又兼他跟阿芙走得近,二人一向没什么来往,在相府里连十句话都说不到,昨晚他还想帮着阿芙杀她,这时来,到底是为着什么?
难道是唐初楼特意派过来看她死的?
“不吃?哎……”他摇头,“不吃你会后悔的。”
阿瑶三缄其口,只冷冷看着他。
“哦,相爷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唐庭嘴里嚼着槟榔,说话便有些含混不清,把个相爷说成“上爷”。
“你不跟着走?”她疑惑地问他。
“我是想跟着走的,不过相爷命我留下来守着你,没办法,只好呆在这里了。”他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果然给她猜中了,是留下来守着她死的。
“屋子里好闷,这雨下了一夜,还这么闷热,真受不了。”唐庭一脸烦躁地拉拉胸前衣襟,扬起扇子扇了几下,还是觉得不舒服,道:“咱们出去在廊子底下坐坐。”一面说一面伸手过来拉她。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她闪开,绷着脸厉声道。
唐庭既是要守着她,那便是要寸步不离,他要出去,自也要拉着她一道去,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我不就昨晚拦了你一下么?十二姐你也太记仇了。”唐庭摇头不满道。
阿瑶只做没听见,起身径直往门外去,唐庭在后面跟着,不经意似地嘀咕着:“相爷这会估摸着要出门了,刚好送送他。”
她一愣,人已站在了门外,游目望去,便见唐初楼从正中那大厢房内缓缓步出。在他身侧跟着阿芙,阿芙亲昵地抱着他左边手臂,芙蓉面上春意盎然,盈盈眼波溜过来,正好与阿瑶的目光对上,圆圆的眸子便是一缩,柳眉微挑,分明有挑衅之意。
而唐初楼也恰在此时转过脸来,目光在她脸上凝了凝,只是一瞬便转开了去。他转过身拥着阿芙走出廊外,一直走到院门口候着的马车前,握着阿芙的腰轻轻一举,便将她送到了马车上。
阿芙格格地笑起来,半撩着车帘有意无意朝廊道里看,圆圆的眸子里尽是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