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的那些强者们纷纷飞出城外,在远处的高空中排成一大片盛大的灵云。
观战的人太多了,就如悬浮在云中的天兵天将,一层一层地重重叠叠向下观望。
启动六阶护城大阵,李燃刀凌风站在最高的城墙上隔着金芒遥遥望向远方,衣袂飘飘,孤高伟岸。
煞族大军缓缓开进离城不足千丈的距离扎营。
七个六翼金尊,三十六位五翼金尊在队伍的最前方排成一长溜,庞大的威压如海潮一般汹涌释放。
一个种族就拿出这样强大的阵容,简直骇人听闻。
四十多位天道强者冷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城里城外静默着,天地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凝重。
过了好久煞族中也没有动静,不少人窃窃私语,猜不透怎么回事。
“煞大天怎么还不露面?“
“是啊,那位神尊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快点出来让大家看看啊。”
李燃刀也有些忍耐不住了,皱了皱眉,朗朗开口道:
“你们族的半神煞大天呢?还不出来一见?”
对面的煞族大军仍然鸦雀无声,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又等了半晌,议论声音更响了。
李燃刀不耐,再次朗声问道:
“煞大天到底来不来,如果再不露面的话,别怪我对你们动手了啊。”
听到这句话,那些妖翼金尊们终于有动作了。
三个站在最中央的六翼金尊缓缓地走出三步,遥遥向天空中一拜朗声喊道:“有请大天神尊莅临。”
“靠,这么神秘。”
“那个煞大天到底要从哪里出来?难道不是在煞族大军中吗?”
李燃刀也疑惑地向煞族大军中看过去,他也不知那位传说中的凶魔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急欲一见。
就在这时,祖公从后边缓缓飞到了李燃刀身边。
李燃刀一愣,转过头去轻声问道:“祖公,有事?”
祖公冷着脸理也未理他,径直从护城大阵中飞了出去,一身红袍在山风中猎猎飞舞,飞到高空中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城中。
李燃刀都愣住了,不知祖公此谓所意。
祖公脸上一片冷肃,缓缓一抖手,手中出现一枚三尺长短的短杖,杖身通体深紫色光泽,从杖头到杖尾,一圈一圈的流纹如天道轨迹一般难以琢磨。
轻轻抚摸这枚短杖,祖公突然轻轻向前一挥,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向着护城大阵打了出去。
轰地一声冲天彻地的暴炸,那道紫芒一记光芒就将整座六阶大阵打暴,盾甲金光如无数被炸飞的金甲神人一样四散抛飞。
城墙中无数的修者被这记暴炸狠狠地炸飞,有许多人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之后,连同破碎的内脏都吐了出来,重重撞到远处的山石上被撞成了肉泥。
城内城外的修者们齐声大哗。
李燃刀都吓懵了,霍然飞身而起,却茫然着愣住。
“祖公,你、你干什么?”
李燃刀就感觉头脑中嗡嗡作响,一点也反应不过来了。
祖公不是六阶杀仙吗?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毁掉护城大阵?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疯了吗?
后方的紫裙族长也一下子将眼睛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城外的祖公,她突然浑身用力颤抖起来,花容失色,将牙根都咬紧了。
红袍祖公慢慢点了点头,冲李燃刀淡淡说道:
“李燃刀,你不是一直想见煞大天吗?今天如你所愿了。”
“什么?你……”
李燃刀后退一步,差一点从云头上掉下去。
城里城外的所有人全都惊愣在那里,他们一直想像中的那个凶魔煞大天竟然是这个人?
素素、小鸾与剑奴三人全都愣在那里,张口结舌地盯向祖公,他们万万想像不到,那个和蔼地传他们阵道之术的师父今天竟然会暴出如此惊天之幕。
紫裙族长一记飞身飞到了前方同李燃刀并肩站立,满腔悲声,满眼泪水,愤怒地向前指着:
“你、你是煞大天?”
祖公站在空中傲然点头:“不错。”
“主人可是你所杀死的?你,你这个叛徒,内奸……”
紫裙族长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好了。
祖公淡淡笑了笑,缓缓摇头道:“族长啊,你还是没明白过来,你以为是我杀死的摩星河吗?呵呵,怎么会呢,其实我就是摩星河,我怎么会将自己杀死。”
这下子所有真灵一族的族人们全都懵了。
李燃刀与紫裙族长也全都无法回过神来,今天的事情诡异的让他们难以想像,祖公的每一句话说的几乎都是世间上最离奇之事。
怎么一乎是煞大天,一乎又变成了摩星河……
不过,现在祖公手中所持的那柄杖却像极了天魔杖,李燃刀也能感觉到,祖公方才那一击绝对是半神以上的力量。
突然头脑中一道光芒闪过,李燃刀下意识地喊道:“分身神通?”
祖公落寞地看了李燃刀一眼,眼中满是失望之色,淡淡点头道:“对,是分身神通。李燃刀,现在你可想明白了?”
李燃刀缓缓摇了摇头,茫然道:
“有些头绪,但是事情太过诡异,一时半会还无法梳理。”
祖公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说道:
“唉,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天了,也不能让你带着一切疑问上路,我就给你讲讲这前后的因果吧。”
李燃刀额头上唰唰地一片冷汗。
祖公的声音清冷地在天地间传了出去:
“李燃刀,其实你能够拥有今日的前就,完全在于几十年前我的一个念头。
天地之间,悠悠岁月,对于无数修者来说,成神几乎就是一个不可启及的梦想,我为着这个梦想努力了多久你们知道吗?
摩星河说起来可以算是我的主尊,也可以算是我的一具分身吧。
那时的我在修行天赋上惊才艳艳,有不世之才。我依凭那具身体悟到了半神之境成就神格后,这才发现,我的追求到此就已止步了。半神之力可以慢慢凝聚增加,然而,生命却还是凡人的生命,无法实现本质上的进化,最终只算是凡人拥有了神的力量而以。
这种修行方式根本就无法成神。
李燃刀,你获得法则之力后是否在沾沾自喜,但是你可知我那时的心情?无法成神,单单成就半神对我来说算个屁。
那时我追悔痛恨,心中的落寞与失落根本就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这句话将李燃刀骂的面红耳赤。
祖公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我又苦苦参悟了无数的岁月,正好天星禁地再次开启,那时我将散星珠也炼制了出来,正好进天星禁地收取天星砂。一举收获了三万多粒,出来后被我炼成了天魔杖,而这时,我终于悟到了另一种成神的途径,那就是,将天魔杖融入道心中,与我的生命合为一体。
这样我就抛弃了摩星河的身体与神格转而去专修天魔杖。
天魔杖就是我的生命,只要我的天魔杖可以进化出十分神之力,那么我想,我的生命这次一定也会跃升到神的境界,就可让我真正成神了。”
祖公说完这些,李燃刀一下子明白了太多事情。
怪不得煞大天可以得到那么多天星砂,原来他就是散星珠的主人,也怪不得煞大天可以炼制出极品神器,天地间,恐怕只有祖公这位炼器大宗师才能炼出那样等阶的法宝来吧。
李燃刀以前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的出奇,才在天星禁地中大有斫获的呢,哪里想到这全是祖公的安排,走的只是祖公曾经走过的路而以。
但是,祖公为何这样对待自己?
祖公淡淡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李燃刀,你一定奇怪我为何对你那样好吧?”
李燃刀满脸疑惑之色点头:“正是。”
祖公的脸上又露出一丝落寞来,摇了摇头道:“我通过进化天魔杖成神,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修神了,不过在结果未出来之前,我也不敢肯定这次一定可行。
几十年前,在我准备将你们冥海世界的生命之力全部吸收之时,我的神识笼罩了你们的整个世界,突然让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那个小世界中,居然有人天生生命中就具备了神的力量波动。
那个人就是你……”
“我?我天生生命中就具备了神力的波动?”
李燃刀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茫然,他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天赋异秉。自己怎么具有了神的特征了呢?自己怎么毫不知情?
祖公淡淡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这件事太奇怪了,无论是小世界还是大世界中的生命,我接触过的太多了,就从来未见过你这样的。天生就具备神的特性。
这样奇怪的生命我可不想放过。
我就想,能不能在你身上发现另一条可以成就真神之路,如果我通过进化天魔杖这条路走不通的话,也许会在你身上找到另一个办法呢。
于是我就安排了迷雾谷,安排了那里禁地的开启,安排你鬼使神差地踏进洞府中发现了那柄小剑,当然,那是摩星河那具分身修成半神后修出来的剑丹,你接受了小剑的传承,可以让你的玄境修为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快速增长起来。”
“原来是这样。”
李燃刀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这才知道,原来从自己踏入修行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在这位半神的设计中了。
祖公不顾那边冷汗淋漓的李燃刀,继续说道:
“如果最开始给一个凡人传承半神的命格,他的生命会接受不了的,你将小剑密纹修行到一个高度之后,我感觉你的基础打的也差不多了,就又安排了你在鬼使神差中跑入真灵牢狱。
否则,你以为那处禁地是那么好找到的吗?”
李燃刀听的身体都在颤抖了。
原来这一切全都是祖公在暗中安排的。
以他远超半神的力量,一念之间就近乎天意,促成自己在鬼使神差中跑向真灵牢狱的方向简直太容易了。
祖公接着说道:“再后来,在我的安排下,你就正好赶上了我们要下真灵古塔,你也无巧不巧地传承了摩星河的命格,那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就是想让你传承我以前修行中的天道感悟,在合道期之前能够实现十重玄境的大圆满,走这样一条道路成神。
如果你能成神,那么对于我来说也算多了一个借鉴,我也知道了一条可以真正通往真神的路。
但是李燃刀,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祖公满脸落寞之色缓缓摇头。
李燃刀在那边听的浑身颤抖,好半天也无法梳理清楚这一切。
怪不得自己感觉祖公有半师之恩,每到自己修行的重大节点就会出手相助,他借自己散星珠,助自己炼成极品神器,也是为了让自己尽快成神,他让煞族大军压境给接引城带来沉重的压力,也是为了让自己在压力下尽快成神。
自己传承摩星河的命格中都没有可以提升道心的法诀,可是祖公就有,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回事。
祖公就是摩星河,就是自己一路修行上来的真正师尊。
而祖公又是煞大天,是为了验证另一条成神道路,而毁了自己家乡世界,让整个人族濒临灭种的天大仇人。
李燃刀双拳攥的紧紧的,额头青筋暴跳,他的心在艰难地挣扎,他不知自己到底要怎样做了。
李燃刀知道,其实这一切所谓的恩或者怨,对于祖公来说全然未放在心上吧。
他才不在乎什么恩怨,他只想最终证悟到成神的路径而以,可是,李燃刀心中恩怨两重天激烈挣扎,他能如祖公那样冷酷到免情吗?
城里城外的所有修者们一片寂静。
这样的秘辛也让他们全都听傻眼了。
涉及到成神的方法啊,这样高层次上的东西,他们听着就如听一个神话。
祖公看向李燃刀,眼中一抹冷冷之色,摇着头继续说道:
“李燃刀,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费尽那么大的心血安排你成神,你却不知进取,只拥有了神的力量就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如果你不能成神,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条废弃的路而以,毫无用处。”
李燃刀声音都嘶哑了,冷着声音问道:
“你想怎样?”
祖公傲然地笑了:“我想怎样?
摩星河修神失败,那具分身被我废弃了,你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一个影子而以,你失败了就没有留下来的价值,当然也要废弃掉。”
城中的修者们听到这里齐声大哗。
素素的脸一下子白的毫无血色。
李燃刀深吸了一口气,傲然向上挺了挺胸问道:“祖公……哦不,现在我应该管你叫煞大天了吧,你就一定有把握能打的赢我吗?”
祖公哈哈大笑,可是脸上却殊无欢笑的表情,朗声说道:
“李燃刀,你太高看自己了,你仅仅是凡人的生命拥有了神的力量而以,你可知我现在是什么境界?
我两次修神,对天地之道的把握怎是你一个修行了几十年的毛头小子所能想像的。
我现在通过天魔杖的进化,我的生命都已经进化出九分神性,也就是再有一次进化,我就可以最终成神了。我现在拥有的神的力量怎是你能抵挡的。
一会将你灭掉,吸收了冥海世界的那些残余生命之力,我应该就可以最终进化成神了。
这条万古以来无人走通的路,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我走出来了。”
祖公终身追求成神的目标,一共废掉了两条修行方向,不过他对通过天魔杖进化生命这条道路还是颇有把握的,这时将所有心事当着万众的面说出来,他的心也畅快之极,笑的都有些癫狂。
李燃刀脸色铁青,他第一次有些心虚了。
他的一切修行都是祖公给安排的,他的力量祖公最清楚不过,难道今天我真的要命陨于此?难道我这一生拼尽了全力去守护的东西,最终到头来还是要被人剥夺?
李燃刀的心痛的痉挛。
他舍不得啊。
舍不得亲人爱人,舍不得放弃自己家乡那片沃土,舍不得整个人族就这样在大世界中彻底除名。
素素就在身后,他还没有爱够,这些年他到处闯荡,为了获得更高的实力为爱人遮风挡雨,却因此与素素聚少离多,原本还想这件事了,可以和素素从此安安静静地生活于幽谷,让素素可以享受天地间最幸福的平静生活。
而那一切梦想就要在今天化为烟雾散去吗?
“不!”
李燃刀一声怒吼,手中淡银色的神剑向前虚指,唰地一道银光射到祖公的身上,高喊一声:“灭。”
祖公身上一道淡淡的紫芒闪现,若无其事地将那道时间法则化去,不屑地摇了摇头笑道:
“李燃刀,你的法则之力对于神的生命来说是没有用的。法则是对天地众生的束缚,而神岂遨游于法则之外,不受天地间的一切束缚,大自在于法则之外。”
李燃刀一下子满头大汗向后退了一步,心砰砰地狂跳。
法则之力可以轻易灭掉一个六阶杀仙,那样强大的神力,对于祖公竟然半点不起作用?
难道祖公真的成就了九分神性生命,他仅差一步就可成神了?
祖公淡淡摇头道:
“要说的话全都告诉你了,既然明白了一切,那么你就上路吧。”
天魔杖淡淡扬起,一道紫芒射到李燃刀的身上。
李燃刀身上淡银色光芒大作,通过时间法则化掉了绝大部分神力,可是祖公射过来的神力简直浩瀚到不可思议,太强大了,就是把那样的力量推移到了数万年之后仍然无法完全阻止它。
砰地一声,淡紫色的光芒击中李燃刀的胸。
李燃刀如一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外飞去,将厚重的城墙一下子砸出一个人形大洞,然后顺着那个大洞向城内激射,一连砸碎数十里的山石房屋,方才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停了下来。
全身软成了一团垂到地上。
紫裙族长看到这里,脸色苍白地伸手抚在城墙上,浑身不可抑止地颤抖着,这一刻她的心乱做一团,她真不知自己要去帮谁好。
祖公原来就是她的主人,而祖公同时又是煞大天,是他亲手将摩星河那具分身废掉的。
煞大天也许是想换一个身份,也许是看中了煞族的强横战斗力量,竟然成为了煞族的主人,那么现在这个祖公,到底是自己一族的主人还是仇人?
素素痛哭流泣,不顾一切地飞了过去,将李燃刀从血泊中抱了起来。
李燃刀从来都是她的力量源泉,无论在任何艰难危险的关头,爱人的肩膀都会站在她的前边为她挡风遮雨。
爱人没有一次让素素失望过。
无论再奇诡的天地之变,李燃刀都可以带领她走向平安。
可是这一次呢?
看着快要流失掉全部生命力的爱人,素素心中痛如刀绞,就感觉天地都要崩塌了。
李燃刀的身体已经站不直了,只是软软地倒在素素的怀中。
素素泪眼朦胧,用力抚摸着爱人的头发呢喃呼唤:
“燃刀,燃刀,今天终于要我保护你一次了,你看到了吗,我是素素啊,燃刀,你放心吧,无论是生是死,我永远会陪在你身边的,这回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旁边的小鸾情不自禁痛哭失声。
她亲眼看着这对恋人从相知到相恋,再到爱的铭心刻骨不能分开,而这场爱情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划上句号吗?
站在城墙上的鳞猛看着老大被击飞了出去,身体软软的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一下子怒的头发都立了起来,两腮的绿鳞都狰狞了,哇呀呀地怪叫着:
“老匹夫,竟然敢打我老大?你鳞猛爷爷砍死你。”
拎着刀就冲了出去。
祖公冷冷地都未说话,轻轻一抬手,砰地一道紫芒,鳞猛的身体一下子崩散成粒子在空中散去。
“不!”
城中彩翼骨林他们同时大放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