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筠倚着炕上摆着的引枕,虽然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想着昨夜伯让告诉她的话,把茂哥儿留在宫里,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若说好,从小跟效贤一起长大,亲兄弟似的,前程是明朗朗的,自己又有出息,将来只要通过了科举考试,成为进士,哪怕名次不靠前,这高官禄位甚至王侯爵位也不在话下。
若说不好,不用往后看,现在就已经显现出不好了,他是徐家的长孙,未来的继承人,可待在徐家的日子却不如在宫里的时候一半,对徐家的人也不甚熟悉,在这种情况下,他与徐家众兄弟姐妹也没有那般亲密,到时候,如何接管徐家?如何服众?
如今是晏静宜一星一点的偏心,以后呢?
等到茂哥儿娶妻生子真正回到徐家,又该如何与晏静宜这个陌生的生母相处呢?会不会更甚者,再往下的孙子一辈,晏静宜宠爱盛哥儿的子孙超过茂哥儿的子孙,这宠爱会不会导致那些子孙生出不该有的念头,酿出萧墙之祸?
徐妙筠越想越忧愁,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是把茂哥儿送回去,纵然自己强忍住了不舍,茂哥儿心里又该如何想呢?他这个年纪正是敏感的时候,会不会认为是自己抛弃他了,不要他了?
他回到徐家,一定不可能一下子适应,晏静宜也不一定能立刻调整心态,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让茂哥儿更加受伤呢?
徐妙筠自己怔怔的发呆,直到唐囡囡来了才回过神来,唐囡囡道:“你想什么呢?”
徐妙筠笑了笑:“没什么事?住的还习惯么?宫里许多地方没人住,就是天天收拾,也是冷冷清清的。”
唐囡囡道:“宫里的房子自然比家里的宽敞,也舒服多了,这些天才睡着一个好觉。”
徐妙筠笑道:“这是你心里没事压着,这才觉得轻松不少。”说着,无意识的叹了口气。
唐囡囡瞧着她的脸色,道:“我看你像是有心事,你有什么可愁得?儿子有出息,肚子里又怀着一个,跟凤凰似的,还愁眉苦脸的?”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酸意,徐妙筠忍不住一笑,示意绣娟把屋里服侍的人都带了下去,这才把茂哥的事细细的说了,唐囡囡听到最后拍着桌子道:“我老早就想说了,还怕你不高兴呢,虽说是亲姑侄,可到底不比亲生父母,人家亲娘又好好地,你这么着早晚得出事。”
徐妙筠道:“当初哥哥嫂子去任上,我是心疼茂哥儿这才接了来,后来又在弘文馆念书,自然是住在宫里更方便些,没想到一步步走到现在。”
唐囡囡道:“我看那孩子对你甚是依赖,想来对他亲娘都没这么亲密无间吧,人家亲娘瞧着能不眼红?能不心酸?若是只有这个儿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个儿子,这一颗心可不就偏了?”
徐妙筠苦恼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么把茂哥儿送回去吧?”
唐囡囡道:“说句心寒的话,他如今忽然回去,徐家未必有他的位置,你若是担心,不妨问问你哥哥的主意,他那么聪明,还能被这样的事难着?”
徐妙筠道:“这倒是。”
晚饭时分,茂哥儿跟着谢玉树打下手编书,效贤去了承德殿,徐妙筠跟唐囡囡和盼姐儿一起吃了晚饭,唐囡囡带着盼姐儿去了太皇太后那儿,徐妙筠便叫人煮了一小锅糯米圆子带着去了承德殿。
效贤端端正正的坐在伯让的龙椅上,手里拿着伯让批奏折的朱笔,听伯让口述,在奏折上落下朱批,伯让则坐在一旁的短榻上,一边喝茶一边告诉效贤为什么要这么批,事情要如何处理。
徐妙筠并没有打扰,反而到了偏殿,可承德殿的太监怎么可能让她等着,赶忙进去禀告,徐妙筠叫人把热气腾腾的糯米圆子端出来,效贤欢呼一声,放下笔跑过去拿勺子,伯让也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徐妙筠笑道:“还不是怕你们爷俩吃不好?”
效贤咬着圆子含糊不清道:“母后,我今天吃了两碗饭。”
伯让斥责他:“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语气却不见丝毫严厉,效贤吐了吐舌头,把头埋进碗里不吭声了。
徐妙筠道:“我有些话想和哥哥说说,你把他召进宫吧。”
伯让有些惊讶:“现在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