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银月斜坠于漆黑的天幕中，周围嵌着几颗微弱的星子，流云如薄纱般缠绕着月色，远远望去，苍茫远山依稀能看得出来几分轮廓。

凤翎站在窗户边，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随着夜风将窗户打的发出轻轻的响声，烛火也不断跳跃着，将屋子里的几人身影映在墙上，不是十分真切。

一片冥纸飞到凤翎面前，凤翎眼神微微一动，抬手抓住了。

沈琉月坐在烛火边，双手紧握成拳头，脸色苍白如纸，低声喃喃道：“死……都死了……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他们。”

右护法站在他身边，眉头微微蹙起，伸出的手似乎是想要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而却又在半路收回，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琉月，勿要过分自责，有些事……都是命数。”

沈琉月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右护法微微一怔。

“你到最后是不是也会离开我，师父？”沈琉月抬头看他，轻轻唤着那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里的称呼。

右护法面色微变，震惊的看着他：“你、你认出来了？”

沈琉月苦笑：“是我愚钝，到现在才认出你来。”

凤翎回身看右护法，眉头微皱，又转眼看沈琉月，“你到底在追查什么？”

“一宗私造兵器的忤逆案，那地下城原是前朝铸剑世家郭氏的铸剑坊，有人刻意放出恶鬼的消息愚弄百姓，闹得人心惶惶，为的就是掩盖这地下城的秘密。近年来各地不断有铁匠失踪，都是被掳到了这里，为幕后主使之人私造兵器，造好的兵器再从这里运出去。可惜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幕后之人先我一步得到消息，提前撤离，将地下城里的人都灭了口。”

如此一来，为什么会抓他们这些人去做苦力半夜抬棺材也就有了解释，凤翎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幕后之人是谁？”

“九皇子李承煜。”沈琉月沉默片刻，答道。

凤翎与右护法俱是一怔。

右护法抬眸看他：“所以说这次你是奉四皇子之命而来？”

沈琉月点点头：“不过这次证据不足，铁匠和其他人都被灭了口，没办法动李承煜。”

凤翎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小小的一次追杀，居然又卷入李承煜的阴谋中，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掺合李家的事。

目前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先找到叶拂衣。

“对了，右护法，联系到上官琪佑和小沐了吗？”凤翎转头看右护法。

右护法点点头：“他们已经到了江南上官家。”

“那就让他们先留在江南，叶拂衣的下落交给我们查就好了。”

“属下会告诉上官公子的。”右护法沉默片刻，“教主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小沐的？”

“叫他好好的和上官在一起，神教这边的事不用操心，若是受到了欺负便告诉我们，神教一定会替他出头。”

右护法不由得一笑：“属下代小沐多谢教主。”

凤翎微微颔首，看向天边月的目光中却染上了几分忧虑。

——拂衣，你此时到底身在何处？

***

哗啦啦……哗啦啦……

耳边依稀有水声流过，清澈悦耳，如一首动听的乐曲，这样想着，竟然真的有飘渺的笛声飘来，低婉缠绵。

叶拂衣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周围都罩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抬眼望去，白纱被风吹得飞舞轻扬，袅袅轻烟如雾般散开，迷离了视线。

叶拂衣掀开白纱下床，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山洞，洞内布置极尽奢华，有流水淌过，角落里放置着镂空的银色小鼎，袅袅轻烟正是从鼎内飘出来的。

叶拂衣深吸一口气，循着笛声走出了山洞，入目是一座白玉桥，由铁链拉起，坠于云雾之间。

叶拂衣从桥上走过，桥头依稀站了一道白色的人影，背对着他横笛而吹。叶拂衣停在不远处，桥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翻滚，什么都看不清。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叶拂衣抱拳。

那人放下笛子，回过头来，一张极为英俊年轻的脸庞，眼角眉梢都是凌厉之色，不怒自威，淡淡道：“地狱阎罗，人间罗生。”

叶拂衣一怔：“罗生门门主？”

那人轻笑：“叶盟主，久仰大名。”

叶拂衣心情有些复杂：“彼此。”

罗生门门主笑道：“叶盟主心里此时一定在奇怪本尊为何杀你又救你？”

“望门主替叶某解惑。”

那罗生门的盟主忽然叹了一口气：“要杀你的人是我的小宠，救你，却是我的本意。素闻叶盟主武功天下第一，不知可有幸讨教一二？”

叶拂衣失笑：“只可惜叶某有伤在身，门主怕是不能尽兴。”

“无妨，你我不如定下一年之约，一年后，泰山之巅，不如比个痛快。”

叶拂衣哈哈一笑：“门主果真爽快之人，那便如此说定，一年之后，泰山之巅，不见不散。只是，叶某此刻心中实在挂念一人，今日相救之恩，容他日再报。”

罗生门门主也是哈哈一笑：“无妨，叶盟主慢走。”

叶拂衣离开后，罗生门门主踏着白玉桥走回了自己的寝居，刚踏入山洞内，便看见一名红衣少年站在流水边，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栏杆，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罗生门门主沉默片刻，唤道：“少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