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君回清河镇那日,翁氏也跟着束了。
这令赵相宜知道后,变得格外紧张起来,不过翁氏并未带媒人来,也未有任何表示,避倒是让任氏有些微微失望。
不过她素来与翁氏的关系不错,便相信她这么做自有自个的理由。
两方长辈见面之后,任氏言简意赅地说了裴子君与赵相宜这两个孩子的事,反正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在说的过程中,任氏含蓄地强调了,裴子君可不许耽搁了赵相宜的终身大事,倘若对方真不怎么满意的,可以提早说出来,他们家孩子也不是那么差劲得没人要的。
翁氏则温婉道;“我们也不是那挑剔蛮横的人家,只是孩子们之间的事,还是得细细准备着才算周全,我看着你们家丫头今年才十四,尚未及笄,不妨就等及笄后再看吧,横竖也不晚的。”
有了翁氏的这番话,任氏也就稍稍心安了些。
赵相宜过程中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一则因为在长辈面前坦诚地提这样的事,多少有些羞涩,二则,她不大敢去直面翁氏,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还是缄默好了。
大人们倒是谈得挺开心的,在一块享用了美餐之后,还有要继续谈的意思。
裴子君请了命,带赵相宜退了席,本来在未婚之前,男女之间这般相处多少有些尴尬,可大人们见赵弘林也在,便没怎么说他们了。
三人一齐出了赵府,赵弘林很自觉地就往药铺走去给赵相宜和裴子君两个留下了私人空间。
赵相宜怔怔地看着哥哥的背影,尔后叹了口气,跟着裴子君柱相反的方向走。
“你别多虑,我娘说她很喜欢你,既然现在确定了我对你的心意便决定好好地考验考验你,看看你是否能当一个好儿媳。”裴子君宽慰道,并笑着反问一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赵相宜迷糊地抬眸看了裴子君一眼。
“傻瓜,这意味着,你赵相宜,即将要成为我裴子君的妻子了。”裴子君调笑道,片刻后又驻足,敛了笑,改为一脸认真道;
“相宜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身边,别怕,任何时候你都有我在,不是一个人。”
“我也没有你想得这么脆弱哦。”赵相宜捏捏小拳头,在裴子君面前晃了晃,心里却是十分感动的,裴子君能对自己下这样的承诺。
裴子君闻言,偏过头去笑了笑尔后又摸摸赵相宜的头;“看出来了。”
“你姨妈的事情怎么样了?”走着走着,赵相宜突然问起陈翁氏。
“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惨一点。”裴子君言简意赅,可这句话,却让赵相宜的心中兀地一惊。
她撇撇嘴,没说话,只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回江宁县的时候看到薇儿了,她要我跟你道个歉还说没办法亲自来清河镇跟你道歉了。”裴子君又说。
赵相宜着重他后面那句,抬头疑问道;“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别的事,只是”裴子君顿了顿,嘴角挂着几分无奈,却勉强笑着,“她马上要嫁人了。”
“什么?!”赵相宜吃惊不止一点点,陈薇回去江宁县才多久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是被陈翁氏逼迫的么?!
第一反应就是那个。
裴子君笃定地点点头,并开始介绍起陈薇的未来夫婿来;“卫家的儿子,也是江宁县的其父卫荆南还是我们商会里头的一员家底倒是很丰厚的,薇儿嫁过去不会吃苦头。他叫卫临,是卫家的长子,也可以说是独子吧,卫家除了他,便只剩下了女儿,还全是庶出,没什么可比性。除却最小的那个庶妹之外,其他的都嫁人了,独独家中老大卫临尚未成家,都急死卫氏夫妇了。”
“我只是觉得好突然。”赵相宜的脸上没什么笑容,她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看得出来,陈薇明明很爱赵弘林的,可竟然那么快就选择了另嫁他人······
不过想想也觉得再合理不过了,她爱了赵弘林这么些年,可赵弘林压根就没有对她上过心,怎叫她不死心?
苦苦地守着一个根本不会看自己一眼的人,不若找个他人嫁了,兴许还能获得几分疼爱。
陈薇是这么想的么?
一想到她那样高贵和善的女子,就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赵相宜的心里就没来由地心疼着。
“人生总有很多无奈,不是任何人都像我们这么幸运的,能够找到喜欢彼此的对方,我想,薇儿的选择也许是对的,我得知消息后,私下里去查过那个卫临,人还不错,薇儿选了他,想必不会后悔。”裴子君感慨道。
赵相宜犹不死心地问了句;“你确定不是你姨妈.逼迫的?”
裴子君摇摇头;“姨妈早就‘称病,去了幽州,薇儿的终身大事现在一应由姨父把关。人是薇儿自己选的,即便我也看得出来,她对卫临没多少感情,但就冲着卫临这个人去,结局也不至于太差。”
“有时间我要去江宁县看看微姐姐。”赵相宜垂下眼睑道。
“还是等她大婚的时候再去吧,你的出现,会让她想到弘林的,那样只会更伤她的心。既然已选择要另嫁他人了,就开开心心果断地嫁吧,别再让她犹豫,那种滋味不好受。”裴子君摇头否定了赵相宜的决定。
赵相宜凝眉;“她会不会做傻事?”
“陈薇是谁啊,你放心,不会的。”裴子君对这点十分坚持,“她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就证明她是真的看开了,即便那过程,有点痛苦。”
远在江宁县的陈薇,此时正托腮坐在窗前·呆滞地看着窗外的海棠花。
今年的海棠开得晚颜色也不那么明艳了,是衬了现在的景么?
陈薇精神恍惚地想着,侧脸的时候,刚好瞥见了衣架上挂得整齐的一套新嫁衣,曾经,她甜蜜地绣着一针一线,如今,披上这嫁衣的人还是她,可新郎却不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
“小姐,卫家的少爷来府上了说要接您出游去。”丫鬟小琪的声音怯怯地传来,主子最近的心情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谁都一个不小心,惹到她。
特别是说起卫临的时候,更是要小心又小心的。
果然,陈薇皱了一下眉,不过却没对小琪发作,只淡淡地回说;“你去回他,我身子不适·头痛得紧,吹不得风,改日吧。”
话音刚落,窗外却突然传来一个清爽的笑声;“头痛么?那更应该出去走走了,保管你回来之后就好了。”
陈薇循声望去,果见卫临正站在那株海棠树下,他一袭白衣·仿佛要跟海棠的颜色融为一体了,衣襟处似散着柔柔的光,将他那本就清俊的五官都晕染开来了,一切都变得好像有些模糊起来。
隐约间,陈薇怔了一怔,卫临的音容,似乎快要与赵弘林的交叠在一起了。
不过最终又分开了。
他终不是赵弘林·即便有几分像的味道。
是这个缘故吧?
只因还能在他身上勉强找到赵弘林的影子,所以她就选择了卫临,麻痹自己·欺骗自己。
卫临看见陈薇瞧自己的眼光·脸上的笑容不由敛了,慢慢退去。
丫昝子退下之后·卫临走上前来,还未至陈薇跟前,陈薇却拦道;“都说即将成婚的男女是不适合在婚前见面的,这个你不懂?还有这是女儿家的闺房,你擅自闯入,是不是太莽撞了?”
卫临止了一下步子,尔后又继续上前,仿佛没听见陈薇的那个问题也似,只自顾地继续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就是喜欢你现在这么对我的模样。”
因为只有这时候,我才可以感觉得到,你眼里心里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在她用那种留恋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一定不是在想着自己。
从一开始,敏锐如他,就猜到了,避个陈小姐,定是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
陈薇讶然,恢复自如过后,不由嗤了一句;“你不是脑子有问题吧,喜欢别人骂你凶你才开心?”
“无所谓,只要你说话行事的时候,想着的是为夫我,而不是别人即可,不然我多冤呐,娶了个老婆回家,却心心念念着别人。”卫临唇角一勾。
陈薇细细地看着卫临,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日子都挑好了,要后悔也是来不及。
该死。
她暗暗咬唇。
“你后悔了?”似会读心那般,卫临轻轻地问了句。
陈薇低着头,并未察觉出,卫临的眼里正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不是要出门么?走吧。”陈薇咬唇,突然往外头走去。
卫临唇角微勾,望着陈薇的背影,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浅粉色的香帕来,那是几月前,陈薇游湖时所落,正好被卫临捡到了,当时就已对一面之缘的陈薇念念不忘。
几番探寻之下,才查明了其主人的真实身份住处。
上面的香风,上面的诗赋,令卫临久久难忘。
他开始相信,这个女子就是自己一直要等的人。
所以,他三番五次地来陈府求亲,但都被陈薇拒绝了,没关系,他一而再再而三,只要陈薇还没有成为别人的妻子,一切皆有可能。
也不知是上天感应到了自己的心意还是怎么,陈薇最后居然答应了。
他欣喜若狂地跑来陈府找她。
可那天,他却只看到了海棠树下,陈薇蹲下身子抱住自身痛哭的模样。
她竟这般不愿嫁给自己?
那为何还要选择。
那天,他多想上前去抱一抱那个女人,可是他却步了,来日方长·他下定决心,定要以一辈子为期限,让这个女人终究爱上自己,死心塌地。
“到底走不走?”陈薇回过头来厌烦地看了卫临一眼。
卫临这才回过神来,勾唇一笑·暗暗道;“没关系,能答应我出去游走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