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寂瞥了他一眼:“做生意又怎的?他家的爵位早就降了,即便曾经是勋贵人家子弟,如今也不能再把这个挂在嘴边了。若他是正正经经做营生,便是行商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你与其笑话他开了酒馆′还不如说他知法犯法、一错再错呢!”
章敞忽然记起自己岳家就是行商的,而妻子陈氏就站在边上,不由得悄悄看了她一眼。陈氏脸上淡淡的·仿佛没察觉什么。他顿时又觉得有了底气,笑道:“父亲说得是,李城当日就是因为偷藏财物,才被打折了腿,又失了正军身份,如今日子才过得好些,便又重蹈覆辙,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宫氏也道:“可不是么?他家也好意思呢,好好的嫡女,竟送去与人做妾·若换了我是他,早羞得一头撞死了,哪里还有脸面去仗女儿夫主的势?!”
明鸾问章寂:“祖父,听说给他家做靠山的那个百户可能要扁升,真会带着他们家一起走吗?”
“这怎么可能?”章寂冷笑,“你想想当年万千户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那还是个千户呢·也就只能带走几个亲兵,若属下有哪个用得顺手的,就得特地提前报上去。李城算什么?开个小酒馆,连正经军职也无,谁会特地把他一家带上?你瞧着吧,等他家靠山高升,女儿也跟着走了,多的是人来抢李家这块肥肉呢!”
李家现在有点钱了,因为有个百户做靠山,别人才不敢对他们做什么,等那百户走了,他们失了依靠,别人就少了许多顾忌,还真象是块肥肉呢。明鸾想了想,没有吭声,直到晚间才避了人问章寂:“我们一直都在担心李家遇到危机时会泄露太孙之事,现在李家虽然暂时得意了,但随时都会被别人吞掉,到时候有可能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那我们该怎么办?”
章寂微微一笑:“不必着急。即便他们真这么做了,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况且李家人也不是笨蛋,人家要夺他家的财,摆明了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泄露了太孙的事,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况且太孙已经离了这里,即便有人从李家那里知悉秘事,追踪而来,我们也大可死不承认,只说李家是胡编的,你说到时候那些人是信他还是信我们?”
明鸾想想也是,现在章家的危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可以事先做些准备工作,以备万一有需要时跑路,但李家远在东莞,实在超出章家的能力范围,悄悄伸手过去,万一惊动了当地的卫所和官府,还有可能打草惊蛇,还是不必多事了吧。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九月。德庆的白天仍旧艳阳高照,但晚上已经颇有凉意了。章寂、陈氏与文虎先后都不慎感染上了风寒,家里人忙忙为他们请医抓药。明鸾见他们吃的药方子,当中有几味药在九市镇上的药店买价钱很贵,但在德庆城里的药铺买就便宜多了,便寻空进城去抓药。
临出发前,陈氏特地给了她一个小包袱,让她顺路捎给江千户家的紫兰,说是重阳节的礼。
进城后,她第一时间抓好了药,又循例去探望了马贵与崔柏泉,便转去江千户家。紫兰正好得闲,欢喜地迎了她进家门。
紫兰年纪应该有将近三十岁了,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模样,容长脸,肤色白,只是两颊微微有几点雀斑,但柳眉凤眸,樱桃小口,俨然是位美人。她见明鸾时是一副家常打扮,月白色的夹袄,藏蓝色的裙子,青莲色的比甲,俱是纯色的绢布衣裳,全身上下一丝绣花也无,一头黑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着几根镶了碧玉的银簪子,十分素雅。
明鸾看见她这副打扮,想起她从前到自家做客时,虽比眼下略华丽些,但穿戴服色也是以素雅色调为主的,连绣花也少,实在不象是个得宠的妾,反而更象是个年青寡妇呢。不过这话明鸾可不敢说出口,只是笑吟吟地给紫兰见了礼:“兰姑姑好,您好久没到我们家去了,母亲正想您呢。重阳节快到了,我有事进城,母亲便让我给您捎了节礼过来。”
紫兰笑道:“姑奶奶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又命人上茶上点心,接过小包袱,也不打开来看,只是问明鸾陈氏的近况,听说陈氏感染了风寒,她立时严肃起来:“近日气候不佳,城里感染时疫的人也不少,姑奶奶的身子自打那年南下途中染病,便一直不大好,你可得好生照顾她。明儿我请一位医术好的大夫过去瞧她,也看看老爷子与小哥儿,省得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耽误了病情。”
明鸾大喜,忙谢过了:“兰姑姑想得真周到。
说实话,镇上那位大夫,我还真不大信得过他。”
紫兰微笑着摆摆手,又问了几句话,便说起:“我这两日正有意要去你家一趟呢,可巧你就来了。千户大人刚刚从安南捎了家信回来,一切平安,你二伯父也平安,还立了几个小功劳。等他日后回来,少不得还要再步步高升的。”
明鸾咧嘴笑了:“那就借您吉言了。其实,二伯父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紫兰笑笑,犹豫了一下,才说:“只是有一件事······大人在信里提起,有些为难。我本是打算寻小马掌柜的,只是大人却说这话不该出自他口中,因此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鸾姑娘,不知能不能请你给姑奶奶捎个话,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妥当,请她出面向小马掌柜提及,倒比我们开口便宜多了。”
明鸾有些奇怪:“是什么事呀?怎么你们反而不方便跟马贵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