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回头看向老张:“张爷爷,东西都己入禀了吗?”
“己经入了。”老张笑道“太太们的嫁妆则由各家自行领回。那些零散的金银饰物都己陈旧了,三姑娘,要不要老奴找人回来重新融了,打新的首饰?”
明鸾道:“您看着办好了,这些都是次要的,以后有空了再慢慢搞。现在先把庄子上的事打理起来,还有铺子之类的,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叫人钻了空子。”
老张肃然应下:“老奴知道了,三姑娘放心。”
明鸾回到正院时,见章寂将屋里屋外侍候的人都打发得远远的,连那多年侍奉他的老奴都被赶到廊下去了,心知他是因无凤的话而不悦,便走过去安抚道:“祖父不要再生气了,大伯父虽然选择了跟您不同的道路,但只要对章家没有害处就行了。”
章寂猛地抬头:“怎么可能会没有害处?!上一回皇位更替,咱们章家家破人亡,流放三千里,一家人天各一方,好不容易才团聚。如今才过上了安稳日子,若再来一次皇位更替,再家破人亡一次,我这条老命还要不要?!章家的孩子又要死多少个?!”他越说越激动,整张脸都涨红了。
明鸾只得劝他:“祖父,事情没那么严重。您细想想,今上有多少实力?燕王有多少实力?如果真的争起来,能有上回那么激烈吗?”
章寂一惊,细细一想,看向她的目光中便带了深思:“你早就知道了?谁告诉你的?”语气中杂夹着质疑。
明鸾自然不会把朱翰之供出来,只是道:“孙女儿只是隐约猜到一点,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就不知道了。您想想,燕王虽然忠于先帝和悼仁太子,但当年为保江山不受蒙古侵袭,也选择了默认建文的皇位,若不是建文一再逼迫,他真的会反吗?而建文又是为什么逼迫他呢?”
章寂沉声道:“自然是因为他与先帝和悼仁太子亲厚,又手握重兵,在朝野极有威望。”
明鸾笑笑:“如果他只是要保一个藩王的富贵,向建文帝让让步,换回几年安宁,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凭他抵御蒙古的功劳,只要他态度放软,装装孙子,建文帝就不会公然给他冠上什么杀头的罪名。但他却在暗中备战多年,一找回太孙,就立即起兵反了。要知道,在大伯娘的信到达大哥哥手里之前,谁也不知道太孙还活着,燕王备战却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他打着什么主意还猜不出吗?”
章寂皱眉:“当时怀安侯在他那里,也是悼仁大子的子嗣。”
明鸾摇摇头:“从来就没听说毁容的人能做皇帝的,朱翰之的脸从前是什么样子,您是知道的,更何况,朱翰之自己不愿意,燕王对他也不是太看重,不然当初就不会放他跟着吕先生一个人千里迢迢过来接太孙了。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儿,有个损伤,而太孙又出了差错,燕王不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吗?”
章寂眉头皱得更紧了:“燕王若早有此意,又为何费尽心思捧今上登位呢?”低下头,又很快抬了起来“是因为今上有正当名份吧?燕王不过是先帝的侄儿,论血缘有些远了,他想坐龙椅,宗室中阻力一定极大,有的是比他血缘更亲的藩王。”
明鸾点点头:“所以,他宁可将太孙捧上来。祖父,您也别想得太多,照我看来,如果燕王性情仁厚些,大概也就是做个摄政王之类的角色,让皇帝挡在前头做个傀儡。说实话,皇帝才能魄力都有些平庸,咱们跟他私下相处过一段日子,您对此心知肚明。只靠他自己,是很难坐稳皇位的,只要燕王一直帮着他,权力叫人分薄些,也没什么不好。反正燕王年纪比今上大,总有一天会死的。”
章寂长长叹了口气:“说得也是,若他拼死拼活将今上送上皇位,只是为了继续做一个、普通藩王,我是不信的。朝中那些老头子都糊涂了,以为可以过桥抽板,将人打发回北平去。我只是担心……—……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明鸾压低了声音:“您担心什么呢?他如果考虑得这么周全,定然不会让自己背上篡位的名声,将来事情总会有个圆满的结果。大伯父提前站队,虽然只能算是小聪明,但危害也不算大。只要……—……他没犯糊涂,被卷进什么流血冲突中去就好。祖父您可别忘了崔柏泉家……”
章寂睁大了眼,诧异地看了看明鸾,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说得对。
他如今翅膀硬了,即便我不让他做什么,他也不会听的。既如此,我就得将他拉出来,无论日后谁坐在那张椅子上,章家都不能再受连累!”
他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三丫头,今儿多亏你提醒我了。否则我一气之下,闹将起来,不但会给家里带来麻烦,更会打草惊蛇呢。我不怕燕王提防我,就怕他会对圣上不利。”
明鸾笑笑,试探地问:“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章寂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