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同我说什么！”我肩上吃痛，被兰姬一手按在了石几上。上一次与她在新绛街头遭遇，她差一点就用头上的宝石发笄刺穿了我的胸膛，如今我实在想不出她与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留你下来，自然是有话想同你说的。”兰姬见我生了怒色反而收起了满身的戾气，噙着笑，摆出一副亲昵模样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小丫头，我听说公子去岁已经在新绛娶了一妻两妾，你这些年东奔西跑，豁出性命地跟着他，怎么到头来倒叫别人争了先？这是那狄女太聪明，还是你太蠢笨了？”

一妻，两妾……

兰姬的话让我有片刻的怔愣，我虽已见过无恤的新妇却不料他还收了两房妾室。

“怎么？这事你原本不知道？”兰姬见我发愣，便眯着一双媚眼笑盈盈地看着我。

“有美相伴自是公子的福气，只是姑娘当初跟着他的时日比我还要长，我若因此得了蠢名，姑娘自然也跑不掉。”我轻笑一声，抬眼道。

“我是舞伎，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贱命，嫁他为妻我压根就没想过，又何来愚蠢之说？”兰姬嗤笑一声，手抚着红叶叶背上的绒毛挑衅道，“不似有的人，神子之名加身，又口口声声说不愿与人为妾，到最后还不是叫个外邦蛮族的女人抢了夫郎？”

“呵，姑娘不知，这世上有的东西是旁人抢得走的，有的却是抢不走的。且我这人一向随性得很，早一步晚一步的事我是从来不计较的。该是我的终归会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从不执迷。”

“该是你的终归会是你的？哈哈哈……好个愚蠢自大的女人！你该不是以为他还会为了你回头吧？”

“事在人为。”

“抛下的就是抛下的，他赵无恤的眼睛从来就只会往前看。你瞧瞧这空荡荡的院子，想想住过这院子的女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回头！”兰姬说到高声处，伸手就将我从石几上扯了起来，“你记住我的话，当年我不是例外，现在你也不会是！”

“不是便不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把甩开兰姬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强留我下来无非是想拿他娶妻纳妾的事来刺我，扎我。好，既然是这样，我现在就掉几滴眼泪叫你高兴一番，如此你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了？”

“你……”兰姬直直地看着我，仿佛我此刻的冷淡和漠然让她很是意外。

“抱歉，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姑娘若没什么话要说，那就请恕阿拾先告辞了！”我抬袖正正式式地同兰姬行了一礼，转身便往大门外行去。

兰姬见状飞身到我面前，伸手复又拦住了我：“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如今再也不是你的了。”

“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他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兰姬，放不下的人是你，再同我说下去，痛的人也会是你。世人都说郑女兰姬是天下男人的梦想，只要你愿意，有的是人掏心掏肺地待你。你的公子不是你的良人，你又何苦这样放不下他？”

“收起你假模假样的怜悯！谁说我放不下他！自他对我下杀手的那日起，我兰姬就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了！”兰姬说完一甩广袖，原本夹在两指间的枫叶瞬间被她捏得支离破碎。

“他对你下了杀手？！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惊愕之下脱口问道。

“哼，你现在倒要来问我吗？”兰姬咬碎了一口银牙，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撇头避开，却见血滴似的红叶碎末自她手中点点散落。

无恤为什么要下手杀她？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大约就是她几次三番想要取我性命的理由了。现在，与她讨论此事无疑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