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子规先挑出容易快速的菜来做,一锅涨蛋,将少岚的馋虫勾了上来,当下自不待多言,拿起勺子就是一口。
入嘴当时,少岚随即被烫得大叫一声,却依旧将嘴包着,舍不得将那里面的宝贝吐出来,连呵几口气,忍着热气,总算将它吞下肚里去。一待嘴里有空,少岚立刻开始说话:“子规,这是什么来头!鸡蛋做出来的菜我也算吃过不少,这些简单美味的,倒还真是头一回呢!可惜刚才太过烫嘴,没品出什么味儿来就下肚了,不过无妨,我再来一口就是!”
苏云东笑着望向子规,子规也正看着他,东哥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这原是我楚家一道好菜,父亲总玩笑叫它一**月,由母亲亲自下厨,挑拣精料,拿捏火候,虽则简单,出来就是美味,她和钟儿每人分得小小莲子碗一碗,都叫美味,亦是吃得精光。
如今再说起这事来,子规倒是只觉得好笑,当年家中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什么美食佳肴她没尝过?可到了如今,她就只记得这一味菜,想来总是因母亲亲自下厨的缘故,难得 ,而珍贵,带着亲情的东西,总是不会被岁月时光轻轻抹去,因其柔软却是坚韧的内核,外力终难以摧毁。
有了上次烫口的教训,少岚这下小心多了,自己提手将那小瓷勺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平时他哪里做过这种事?富家公子,身边总有一众丫鬟围着,他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今日要劳其亲自动嘴来吹,简直有违其一惯做派。不过不要紧。这少爷是将玩字放在头面的,这会子有了子规面前做菜,苏云东身边做伴,就要他亲自下地去摘菜,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哦,好吃。好香。子规,你真聪明,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这蛋吃到嘴里,一化就没了。火腿也好,一点牙力不费,哎我爹爹要是知道有这种好物。一定爱不释口,你知道,他老人家年龄大了。牙口已弱。”少岚这口品出真味来了,自是赞叹,却又将孝心勾出来了。
子规笑笑,看来这菜,就是带有亲情的意味,各人吃出来的,除了美味。还就是亲人的思念。不过祁家老爷?她在心里摇摇头,你配吃这好菜吗?当年之事。你是不是也该算上一份?想到这里,她本是平静看着少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你这人是仇人还是友朋?子规心里只是百般琢磨不定。
苏云东这时却开口了:“岚少爷好胃口,我也该动动手了,不然这就要光了锅了,这位姑娘,还有别的菜没有?若没有,我可不能再让了,再让又要挨饿了!”
少岚一听急了,伸手拦住对方:“不行,住手,我还没吃够呢!”
子规转身向灶上走去,边走边说:“两只饿狼!菜还多呢,只管等着吧,不过岚少爷,我拿手的,都是乡野一路的粗菜,您可别嫌糙!若吃下去噎了喉咙,我也是不管的。”
小螺子赶紧一边凑了句趣:“是了,就嫌弃了,那银子也是不退的!”
少岚笑了,自以为大度地摆摆手:“不必不必!粗菜我虽没吃过,不过由你子规掌勺,我想应该不会太差!”说完眼角一斜,发现苏云东正舀起一大匙涨蛋放进自己碗里,马上停口不言,手也朝那铜锅伸了上去。
这时宋妈妈送上来两盏酥油熬的牛乳,里面加了上好的雪huā洋糖,浓馥**,鹅脂一般洁白,宋妈妈笑对二人道:“不敢给二位用酒,怕上了脸,人见了不好说话,不过这可是好东西,岚少爷是知道的,只不知这位小爷爱不爱用?”
子规身后明明听见,心里只是好笑,你们这就小看东哥哥了,当年他在我家府上,什么好的没吃过?这又是什么难得的?偏就拿这东西来打眼现世了?
苏云东微微一笑,平心静气对宋妈妈道:“有劳妈妈,我是总在外头跑的人,赖的吃过不少,好的也尝过些许,这东西虽则珍贵,却也曾亲口领教。妈妈只管放下,我自用就是。”
宋妈妈原也是好意,只是话出口,到底不太好听,不过苏云东说得甚是知礼识体,倒叫宋妈妈有些刮目相见,她原以为,这只是个跟在少爷们身边蹭食的,想不到这小后生,人长得标志些精神点也就罢了,但说出话来,倒也是温文有理,卑亢不拘,看着让人敬服的。
这时子规的第二道菜也差不多该出炉了,刚才小螺子打蛋的时候,她便已经开始准备这道菜了。正好今日家里设宴,发好的大干贝还有不少剩下来,这便拿来洗干净,取一只大碗,将其放入垫底,上好的金华酒倒进这碗里,直到漫过下面的干贝为至。调好的糖汁上锅里先蒸好等熟,待其融合之后取出,杜鹃再笑嘻嘻地将其端到灶边,放在子规手边备用。
当下子规将刚才用过的上好雪舫蒋腿再拿出来,选出中腰封部位,切成方块,片皮剔肥,只取精瘦肉,因这菜火腿厚重,糖汁甜润,因此万不可用肥膘部分,方才丰腴而不油腻,吃了便是充口适肠,亦可称美味难当了。
因这菜已是刚才做涨蛋时,就已经理好蒸上了,这会儿看看时辰该到了,子规便打开笼屉,将菜碟子取了出来,几步过来,趁热就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