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儒荣不待天光,急起身来子规屋里相探,又命杜鹃去睡,这里他来守着便可。子规依旧床上沉睡,妍静而柔婉。
儒荣大气不敢出,只怕惊扰了她的好梦,身子倚坐于床下,只张眼静静看着,见佳人面目虽已是十分憔悴,却也不是日前所见的毫无血色,煞白已转为玉色,珊珊雪骨,竟体清芬,放在被子外的手腕上,细幼的青色血管微微跳动,儒荣见到那微小而顽强的生命力,眼中酸疼不已。
天渐渐发起亮,窗户纸上透出鱼肚白来,长岭进来回话,见儒荣专注而怜惜地眼神,不知所的,突然生出对这个男人的可怜之意来,看起来他真是可以交付一切的,为了床上这个女人。
“大爷,外头左,右二位政使司大人都到了,请大爷出去说话呢。说是查到些什么,不过也还不确,请大爷出去听听,也指点些意见。”长岭上前来,极小声地凑近儒荣耳边说道。
儒荣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倒没那么着急了,现在。子规业已醒来,他只望能多在这里停留几天,待她调教安然再走,揪出那个罪人的事,已然排在第二位了。
“知道了,你去回说,我正在梳洗,一会儿就到。先给二位大人上茶水点心,这么早赶来,怕是没用早饭,你也去后头传一声,弄些精致细粥和小菜,我就去前头与二位大人共用早饭。”儒荣先站起身来走出床外,待到外间门口方才出声。
长岭自当领命料理。
这里儒荣又叫来长新,命他外头搜罗。寻两个可靠忠厚的丫鬟来这屋里。儒荣叮咛:“人要好,不在乎银子,且说话就得到位,这里只得杜鹃一个。人太少不够使唤。青姨娘现正要人伺候,你去找刘大人,说我的话。叫他指个好人牙子,拣上好的人挑来。”
长新亦点头而去。
杜鹃这时亦到得屋中,儒荣也吩咐她几句,不过是按时吃药,煎药手续一照日前,姿姨娘那头试过,传话无恙。再喂给子规。
杜鹃点头,却有一事不解,继而问道:“大爷,绮墨好生生的,喝药下去就算无事。也不能保证青姨娘就可以用啊?毕竟,青姨娘身上有伤口,发作起来,也与绮墨一个好人不同。”
儒荣听了自是好笑:“已是三天,你才想到此事?不要紧,我早有安排,你放心照此料理就是。”
杜鹃脸红起来,唯垂首称是而已。
这时就听得里屋床上,子规在叫:“杜鹃。杜鹃!”
儒荣与杜鹃大喜,赶着就进去,见果是子规醒了,正勉强撑起身子来,向外叫人呢。
儒荣不待他人,自己亲身上前。将子规按回床上,又小心将被子掖好,口中柔声道:“好好的,你起来做什么?虽则烧已退下去,那伤口到底还在,你这样大动作,小心扯裂了破处,又该流血了。”
子规听了这话,面上微笑起来,亦细语道:“大爷当真小心得紧,不过子规身子硬,命也硬,不在乎这些小伤。我这样直直躺了几天,真想看看外头日头升起的样子。”
儒荣一听,话不多说,连着被子就抱起她来,手里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抱着的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却又有力而牢固,知道这个娃娃是经不住再摔的。
“大爷这是做什么,人见了该说大爷的闲话了,快放我下来吧!”子规一惊,口中就叫出声来。
杜鹃却笑,劝说子规道:“青姨娘算了吧,也别反抗了,大爷现如今当青姨娘宝贝一样宠着,这满园里,甚至可说满扬州城里,谁人不知?又有谁敢说句不是呢?”
子规听了,于儒荣怀里,娇羞地笑,遂顺从地贴近儒荣身体,不再多说。
儒荣将她抱至窗下春凳上,杜鹃送来几个枕头,又是一床厚沉软罗丝被,将那春凳垫得实实地,儒荣将子规放下,又将枕头整理好,让她能舒舒服服地靠着,这方开口问道:“看见外头了?可有好风景?”
子规向外张去,于顾盼飞扬间,略现出平日好时的丰神姿容来,却是看了半日,笑而不答。
杜鹃送来热茶,好奇问道:“青姨娘看见外头什么了?只管笑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