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边收边说:“这梅姨娘倒知礼得很,话说得也中听,比琴丝强多了。”
子规接道:“所以呀,她是姨娘,琴丝可不是呢!看你这眼皮子浅劲儿,一句好话,叫收了你的心了?人还没见着呢!”
瘦雪吐吐舌头,小声对子规道:“姨娘说起琴丝,我的天神,这姑娘好个脾气,我们才去,差点没叫她把东西扔了一脸,好在我躲得快,不然可不得鼻青脸肿的回来!”
杜鹃有些气起,可想到对方是琴丝,又有些胆怯,不料子规倒敛起笑容,正色开言道:“当真她这么放肆?”
瘦雪不料子规忽然严肃起来,不敢似刚才般玩笑,垂下手去,微微点了点头。
杜鹃与霜姿,低眉敛袖的一左一右,立在子规身边,偷眼细看其脸色,见是柳眉晕杀,凤眼含威,脸挂冰霜地开口了:“琴丝姑娘这又是为何?先头自找没趣,如今给她个台阶,她倒硬挺着不下去。好,让她上头站着,叫众人看看她的好模样吧。”
说到这里,子规声唤:“传话给管家婆子来,革琴丝一个月月例份银,三日不准出房门!”
瘦雪霜姿,面面相觑,不知子规为何要发起这么大火来,杜鹃上前来,轻抚子规胸口,因见其喘得有些急了。
子规手里紧捏着方才那块鞋面儿,一股凛冽之气心头窜出,因为什么生气发火?她不想知道。可恨的是,那双红鸳还在桌上,就算已被反过面来,她也一样感受得到,耳鬓厮磨,鱼水欢娱,并宿,双栖。
杜鹃眼见子规的脸色,一点点晕成粉红,又化成血一样颜色,心里着慌,忙伏下身子问道:“姨娘怎样?琴丝她是这样性子,除了大奶奶谁也不服,姨娘不是不知道的,又何必跟她计较?再说,罚也罚了,她也够没脸的了,姨娘还气?”
子规被杜鹃的话说得醒转过来,热血冲涨的头脑也慢慢冷静清醒下来,过后缓缓笑了下,又从桌上端起茶来呷了一口,蹙眉细语:“有些凉了。”
杜鹃见她好转来,心下安定,笑道:“瘦雪换热的来,霜姿,你就按姨娘说的,传话去吧。”
子规又低头下去,手底清梅,摇曳幽怨地看着她,虽有轻云随足,淡烟抹袖之姿,到底不足平人心,抚爱意。
灯下针线,时间无声无息过去,子规觉得做得长了,脖子酸痛,抬起头来看看,又问杜鹃:“什么时候了?”
杜鹃正要开口,就听得外头有人说话:“青姨娘!晚饭得了,传不传?”
子规点头,杜鹃便命瘦雪出去传话,不过片刻,领进几个婆子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菜。
领头那人就说了:“小的厨下管事,严六家的,姨娘日后有事,要汤要水的,只管吩咐小的就是。今日菜色,都是大爷命小的做的,一物一料,皆有益姨娘养身调息,不至伤口害恶,姨娘只管放心用就是。”
子规闻言,心下惘然,当日地下所站的,怕不正是自己和杜鹃?不过一年时间,自己坐在上首,成了仇人身边人了。这是好事吧?她想,我向目标更近一步了吧?她问。
“知道了,你们且下去吧,我有事,自会找人传话于你。”子规轻声细语,她忽然就觉得没了力气,一点精神头也提不起来。
杜鹃细检桌上菜色,果然样样色色精细,且都是安家大宅里常见物种,想必是真花了不少心思,来迎合子规口味的。又见有一味藕粥,不曾见过,便端了放于子规面前,笑道:“这倒奇怪,姨娘看是什么?”
子规先看又尝,入口绵密清甜,笑而嗔道:“你这小蹄子,凡事就爱着惊着怪的,不过一味藕粥罢了。”
瘦雪见说,也上来回道:“才听那严六家的说起,这粥是大爷特意叫熬出来的,说是治热渴止泄,开胃消食,散留血,最适合姨娘此时服用。”
杜鹃笑道:“可见大爷用心了,姨娘快趁热喝一碗下去,别辜负了大爷好意。”
子规不吭声,亦不动手,杜鹃错会其意,便问瘦雪道:“外头去打听着,看大爷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