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一人闷坐于车上,摇摆间觉得甚是无聊,遂悄悄拉起半边窗帘,向外窥去,见街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市间及街坊叫买五色米食、huā果、胶牙饧、箕豆叫声鼎沸,不绝于耳。
子规这才想起,明儿就是腊八了,若在幼时,家中早将果品备下,亦要备些蔬食饧豆预备祀灶,这是小时她最喜欢的节日,一连几天,各种干果仁料的香气,绕梁不绝,她最爱是小红豆和红枣,钟儿却最喜核桃杏仁。
“你二人倒好,一个喜甜,一个好苦,也算是姐弟了,合在一起,方成全味。”父亲总爱这样取笑她和弟弟,母亲忙着指挥家中众人煮粥散众,本是无空理会,听见父亲的话却也接道:“是了,这方才不得虚耗费东西,总之出来一样,就有一张嘴接着。”
她和弟弟听见这话,便要过去依偎于母亲膝下,撒娇抱怨,总是说对方不该,自己方是正道。
父亲先是不理,过后见闹得凶了方才呵斥:“二个小傻角混闹什么?!待粥熬出来,一人罚一大碗!”
大家皆笑,说这罚得是最合情合理了。
想到这里,子规眼眶尽湿,刚才儒荣被温暖回春的心这就又返到了零度。
正想到心灰处,子规忽然发觉前面人群中,有一人甚是面熟,她再仔细一想,险些失声叫出,道他是谁?竟与祁少岚有几分相似!
子规情急,将窗帘大开,几不能将头伸出去细看。车下正走着的家仆被吓了一跳,知道是她,也不敢抬头,唯有低下头去。又叫前面人快叫长岭。
子规再见人群中那人,似抬眼看过自己此处,瞬间便闪过不见。她知道。怕是自己有些莽撞,又见长岭气喘喘赶过来,更加印证自己想法,遂将身子缩回,窗帘合上,带上笑声对外头说道:“市集上倒好个热闹,我一时瞧住了。竟忘了规矩,长岭莫怪,是我疏忽了。”
长岭见她如此说来,也就信了,因此笑道:“姨娘想必久没出来。呆得闷了,见了这里好玩好笑处众多,一时看忘了也是有的,无妨,无妨。”说完又对下面人吩咐几句,便又赶去儒荣车旁回话。
儒荣闻听此事,也笑了,过后便道:“青姨娘还是小孩子心性不改,长岭你可记得咱们回来路上。那几块麻饼?”
长岭也笑:“姨娘还小呢,自然有些玩心。”
儒荣边摇头边笑:“调皮!”
说话间已快到闵太师府上,远远便闻听笙歌鼎沸,又见仪从纷纭,满街车填马塞,好不热闹。
众下车后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子规则被让进内院,与众堂客一处,眼光放下,见皆是珠围翠绕,玉暖huā香,说不尽富贵风流,温柔旖旎。
子规冷眼看过,默默坐于偏处,她自知身份有限,再说也懒得与人说话,路上所经那事,已够叫她费尽心思了。
祁少岚?!难道真的是他?他到京城来了?来找他父亲?那么苏云东呢?东哥哥难不成也到了这里?
这一连串问题叫子规心慌气急,她人虽静静坐着,内里却如烧开了锅一般,翻腾不迭。
子规这里正想得出神,就听外头一阵哄闹,几个丫鬟婆子拥着个小小美娇娘进来,众妇人嘻笑间上前,看视取乐。
子规就听身边一妇道:“这是太师第几房了?”
另一妇人就答:“说是第十七房了,谁知道?总之里外都算上,少不得几十位了。”
先前那人听着就笑,过后说道:“太太也不理论?倒是好个性子。”
另一人接话:“你也傻了,太太连个蛋也生不出,还敢开口出声?闽老爷生了气,赶她回娘家也是不费多大力气的。听说太太娘家已是完了,闽老爷更不用顾忌,想怎的便怎的,太太想要保住地位,屁也不敢多放一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