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荣笑着抬脚进来,因见子规也笑,便问:“你二人弄什么鬼?看那丫头眼也不敢抬起来看路,跑得倒比兔子还快!”
子规笑而不语,见长新院子里站着,正跟长岭说话,便向窗下叫了一声:“长新!可还有新鲜热闹的花样子了?”
长新正说得兴起,不料先见杜鹃没头苍蝇一样窜出来,又听见子规问话,会过意来后大感羞涩,也不顾话才说了一半,悄悄转身也溜出院子去了。
儒荣这时亦已明白过来,用手点点子规,道:“你倒会捉弄人,看把两个失惊打散成什么样了?”
子规甜甜一笑,上来伺候道:“大爷既怪我,自己倒不如做做好事,成全二人也是一桩美事!”
儒荣点头凑趣道:“这事青儿你做主,你说什么时候办,说句话就成了!”
子规啐了一口,偏过身子去,向外张了张,见杜鹃跑进自己屋里再不肯出来,笑笑缩回身来,冲儒荣摆了摆手。
儒荣明白,冲她笑道:“如今可好,屋里再没旁人了,劳烦你,亲手倒杯茶来吧!”
子规以手点点他,走进里屋,对着梳妆镜将全身上下照了个遍,又抿了抿发髻,从镜中偷眼看过去,见儒荣笑眯眯盯着自己背影看个不住,脸红起来,转身质问道:“大爷看见什么了?青儿背上有花不成?”
儒荣手指住子规身上绿地缠枝莲菊纹织金缎袄,一本正经道:“这花不是那花?莫非你也嫌这花样不新鲜热闹了?不要紧,我问问长新。有好的也捎来奉上。”
子规哭笑不得,一时竟想不出话来驳回,唯有瞪儒荣一眼,便转身要走。儒荣眼见她脸上晕出淡淡的红色。又兼回身之姿,更显腰肢袅娜,骨格轻盈。一派丰神绝世,妩媚天然,当下眼睛里就热出火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欲抱子规。
子规一闪身轻轻躲开,却反问儒荣道:“大爷上回说叫住的楠木楼呢?这快一个月了,可弄好了没有?今日正巧,大爷回来得也早。带我去看看如何?”
儒荣不料对方转折如此突然,本是热情似火,这下便慢慢冷落下来,只是心不甘情不愿,手还伸出在外。尴尬收不回的样子。
子规笑着上前来,将其手臂推回,脸儿贴得近密,口中吐气如兰道:“怎么?爷就钉在地上了不成?”
儒荣趁机香上去,不免手不太老实,嘴里亦抱怨不休。子规勉强忍耐,最终挣脱出来,还是执意坚持要去看看那座楠木楼。
儒荣先是不肯,只说外头太冷。天色阴沉,只怕又要飘雪,可拗不过子规,只得命杜鹃出来,替子规找了件厚厚的雪褂子披上,又重重烧了个手炉带着。方才准许她出来。
待到出来,果然觉得天色不好,且已已萧萧疏疏落起细小冻粒子下来,儒荣又问句可还要去?
子规觉得儒荣这样推脱,只怕那楼有古怪,便笑道:“小小细冻罢了,看落在身上一会儿就没了,这皮袄皮裙的,还怕经不住?爷的海皮大氅难道还比不上妾身一件紫貂鼠披风不成?”
儒荣无奈,只得命长岭前头带路。
待走到园内小桥下时,子规抬眼向上望去,隔着烟水迷蒙,果见楼台隐约,于参天松枝树杪处微露碧瓦数鳞,并朱楼一角。
“好景致,真不让琼月楼呢!”子规这就赞了一句,儒荣不语,只顾埋头前行。
不过片刻,人已至楼下门前,子规眼见前处松竹萧疏,楼台雕梁画栋,心中倒有些疑惑,这好地方,儒荣为何总不叫自己来看?既不让自己来看,当初为何又叫自己来住?
正在这当儿,子规见儒荣微微抬头向上瞄了一眼,她随即也向上看去,见楼台上高悬正匾,上书三个大字:清风楼
“这字倒写得甚好,骨格硬朗,风华奕奕,“子规少不得夸过一句,正要开口问及是谁的手笔,忽然在底下看见一排小字:周散清,时间则是五天以前。
这下子规心中有数了,她不看儒荣,慢慢收回本欲向台阶上走去的双脚,并缓缓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