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亭眼中掠过了一丝阴郁,但是却被他巧妙地掩饰过去,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商白退下了。
从凉亭走出,商白着下午燥热的阳光又回到了书房门口。站在那扇精雕细啄的檀木门前,商白犹豫起来,到底应该如何面对那两个孩子,他真的还没有想好。
梁璨是个顽童,无心向学。这样的孩子商白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只要戒尺落下,不出两日必定乖乖拿起书本。可是梁璨毕竟是梁府少爷,那是万万打不得的。更为可气的是这孩子心中明白的很,他既知道自己不能对他怎么样,又了解其实一切都不过是钱的问题,只要酬礼照给,商白是乐于做一个撒手先生的,反正最后将孺子不可教的帽子往梁璨脑袋上一扣便万事安矣。
可是那个绯心怎么办呢?论学识,商白自然是不怕的,四十余年书山学海,光读过的经典都能砸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子了。可是商白犹豫起来,书他确实是读过,可是书中圣贤所思所想又岂是他这样的人能够揣测的?读书对于商白来不过是读过识过记过,能在各种乡试会试总考里面默出来那个特定的句子就好。至于这句子到底有何深意,显然无需管,也不能管。天子所定的圣人,谁又能加以疑问呢?
商白站在门前,将手抬起来又放下,反复几次终究还是想不出来什么策略。最后长叹一口气,把手放在门上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屋里,梁璨正坐在书桌上将书一页一页撕下来折成船模样,摆了大半个书桌。绯心则有些痛惜地看着满桌变成废纸的书页,回头继续教妙缘识字读书。两人见商白进来,都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各忙各的,也完全忘了迎师之礼。绯心从来没有上过私塾,自然不知道这些礼数,而梁璨则根本不在乎。
商白杵在门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接受梁园亭大人的酬礼有些太过容易了,这两个孩子,应该十倍酬礼才行!
见商白既不开课,也不发话,只是站在门口面色土灰。梁璨慢慢地从书桌上滑下来,对商白一阵挤眉弄眼,“先生你来晚了,刚才出去可是饮了几杯?”
商白一翻白眼差没背过气去,我明明是被你们两个神仙气的中午只是草草吃了几口,更是被你们气的差没气这才赶着去见梁大人。现在居然反而怪罪在他嗜酒的头上,他中午连那个酒瓶都没有多看第二眼!
绯心见两人僵住了,意图打个圆场,“商先生,在梁府授书总是不同于寻常人家,可是先生既然决定来了,怎么又像是孩子一样发起脾气来?即使我们两个顽劣不堪,无法教授,先生尽管按照您平常所教讲授便可。对于我们的问题您知道的便回答,不知道的便我不知道。又何必动肝火生闷气呢?”
商白眼前一阵发黑,私塾已经教过不下二十年,从来没有一个学生这样教育老师的。听起来,按绯心这样老师和学生的身份应该颠倒过来才行。
梁璨见商白脸色越来越灰败,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就去寻了死路,赶忙补充,“商先生放心,改日我和爹爹,给您的酬礼再加一倍,另外每天中午都准备酒一壶,一定把您好好招待着。”
商白听了这话,一双眼睛瞪着梁璨,灰白的胡子颤抖着,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就直挺挺地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