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沿用的是先帝御赐的旧邸,卫梦言升迁之后就只换了块门匾,里边的一切照旧——园林景致,花木摆设都还是左相夫人生前最爱的模样。
扶城里临水而建的宅子就这么一座,若不是卫相对女儿管得严,卫小姐大可以命人从后花园里开艘画舫大摇大摆地出去玩。
卫嫤刚发现自己重生时,第一时间便想着要逃回将军府,不料身边的十六个护卫将她拦得死死的,其中便包括了小枇杷和老张。
老张话不多,可小枇杷却是只聒舌的八哥,她那时也像现在一样,抱着主子的腿哭得山崩地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府里死了人呢,害得卫嫤在自己“身死”了三天之后才有机会去将军府里探视。
等她理清了脑子里的那团乱麻,时间已倏忽而过,春天都快完了。
“别哭了,你就算哭死这围墙也不会倒下来,狗洞也不会重开,还是省省吧。”
卫嫤无可奈何地绕去正门,小枇杷哭得肠子都快断了。
老张只能温言劝着,拽着她跟上小姐的步子。
卫梦言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算卫嫤真的杀上右相府的门,他也只有护短的份,那其中的大过大错谁来背?很简单,下人。
小姐做错了事,从来是护卫们挨板子,而护卫们以谁为先?当然是苦命的贴身小丫鬟枇杷。
卫嫤为了扮演花痴小姐,隔三差五要“逃”出去一次,为的就是假装欣赏予聆那混球的卓然风姿,当然,这一逃的代价可就高了,不单是护卫们要挨板子,围墙也要遭殃。
经过第七次重修加固,相府的围墙都当得护城的城墙了,简直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唉……”她在心里长叹,离开左相府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今天看予聆那眼神就知道,才子佳人故事里那些轮回三世不离不弃都是假的假的!才只换了副皮囊,人家就不认识了!
回去将军府是肯定没戏了……算了,安分一点比较好。
几十步的路程,犹如千山万水的距离,三个人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口,管家侯白已经从里边迎了出来:“小姐,你回来了!”
小枇杷看着他那细长眼睛里的寒光,全身哆嗦着便往老张怀里钻。
侯白笑眯眯地回看她一眼,低眉敛目地向卫嫤作了一礼。
卫嫤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却禁不住扑楞扑楞地挣扎了两下。
起初她也以为这相府的管家跟那丞相老爹一样是个白衣出身的读书人,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她才发现,这老头子分明就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听说这老头子当年是被堆在嫁妆里头,由卫夫人从娘家带过府的,进府的时候还是个白面书生。卫夫人接掌中馈之后,指他当了管家,这一当便是整整十六年。
这些年里,侯总管把府里的下人整得服服贴贴,连看守莆园的大黑狗见到他都要绕路走,遑论是豆芽菜似的小枇杷。结合十六年积攒的相人之术以及府内的各种传言,卫嫤确信,侯白才是这左相府里真正的主人。
幸好她一早就决定当过客,不用跟他斗法。
“嗯,我爹回来了没有?”她端起小姐的架子,作出一副刚刚从外边逛街回来的闲适模样,仿佛之前钻狗洞、爬围墙的根本是另有其人。
借着这股气势,身后的小枇杷也平静不少,跟着直起了腰板。
气氛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老爷已经下朝,此刻正在书房。”
“哦,那我回头就去向他请安。”余光扫过小枇杷,卫嫤有些不忍心,想想又道,“我的衣衫坏了,得换一身才过去书房,就让枇杷跟来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