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高挂,大明宫宫门外,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地上新落的冬雪更是早已被来往的人群,践踏的化成一摊污黑的雪水。
一辆辆马车,带着“哒哒”的马蹄声,在车夫的吆喝声中,赶到大明宫外。以宫门为中心,似扇般向四周衍射,彼此间间距却是极小,错落无致的很。
一个个文武大臣带着自家的家眷,那穿着华丽的贵妇名媛和潇洒风流的纨绔公子哥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自有早已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侍卫,急忙迎上去,引路在前,同时将那马车赶到指定的区域,以为后面之人,让开一条大道。
大明宫内,此时更是繁华如梦,虽没有蝶舞悠悠,但举办宴会的长生殿外的广场,一株株蓬勃的腊梅花却早已被武媚娘命人连着土,用巨大的花盆搬到了广场之上,远远望去,却是一片红色的花海,在这冬季,灿烂地开放着。
圆圆的花骨朵儿,小巧可爱,绽放的花儿更是笑意盈盈,荡漾在枝头。
在寒冷的冬日里透露出惊人的妩媚妖娆,还未靠近,远远处就能闻到那一股暗香浮动,扑面而来,直钻进了人的心坎里,着实回味悠远,看的一干入宫的文武大臣们目瞪口呆,那些名媛闺丽们,更是痴痴的驻足在盛开的粉色花海中,久久不肯离去。
李治站在大明宫最高的角楼之上,从高空中,斜斜的冷眼向下看去,无数的梅花盆景组成一道令人心神目驰的粉红色花海,若是能够换成金黄的秋菊话,怕是真的要满城尽带黄金甲了。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不知为何,站在高高的角楼看向远处夕阳斜照下繁华如春的大明宫,李治心头突然涌起一丝,嗯,此时此刻,本不该有的凄凉望不透之感。
嘴上却是不知不觉间哼起了《烟花易冷》,歌声中那透出的一丝丝厌世之感,却是最符合李治现在的心意了。
如今的大唐正是繁华三千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犹如初升的八九点钟的朝阳,光芒四射,但李治心中却茫然无绪,这凝聚了无数先辈们心血的大唐,何时又会如同过往的那些王朝一般,年华渐枯,被历史的洪流冲刷的干干净净呢?世上难到真的没有千年的王朝。
那历史上的李隆基年老之后,想必也有如朕之现在,享受着盛世开元的华舞乐章,却在安禄山叛军兵临城下后,猛然回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却已是从那高高的庙堂之上,坠落江湖之远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嵬坡上逝去的丽影,老来之时,清酒佐浊泪,往事却是再难回首,想必会和后悔吧?
也许会,也许不会。若是李治,却是一点都不会的,作为一个享乐主义分子,人生活的精彩才是正理,老来之时再说嘛,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尽头还有天为界呢,这是李治的本心真意。
上一世的影响太重,李治还当自己是个九零后,整天被繁重的政务压得妈妈都快不认识了,心中着实想要放弃,也许当初做个太平安乐王爷也不错。
但是,又是但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臣子以及那些指望自己,从而落个书生万户侯的人,他们也是万万不许自己堕落的。
自己又怎能狠下心来学那纣王,学那夏桀,杀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再做几件天怒人怨之事,来表明自己做昏君的决心呢,终究还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
况且那晚年的李隆基,追求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玉环,但李治身边可是一个母老虎式的武媚娘,随时会吃人的,所以李治要坚挺啊,还是那句话,出来混的都不容易啊。
摇了摇头,李治心中自嘲的一笑,自己却是无病呻吟,没事装逼了,人生哪能顾得了那么多,穿越一趟不容易,别人还巴巴的流着口水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呢,能做到如何,就做到什么程度吧,尽力而为就好,自己却是犯了和那些故往的皇帝一般,老想着自家天下一世、二世...直至万世,却是很傻很天真。
十年了,老子已经是皇帝了,话说十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小屁孩之时,那时还巴巴的跑到江南,本是抱着勾搭那些江南世家豪门去的,相对于北方世家的霸道昌盛,江南却是弱了很多,正好忽悠。
却不想西江湖畔,会遇到那朵带刺的小玫瑰,如今那刺人的玫瑰恐怕已是长大了吧,那苗族一贯成亲的早,如今却不知和谁长相厮守去了,又便宜了谁。
天空中又下起了雪,如柳絮般飘落,李治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暗香浮动的梅花清香,右手伸出楼外,接了接几片雪花,一片冰冰凉。
说起来,那丫头算是自己来大唐真正的初恋了,那时武媚娘还在老家深闺绣花鸟呢,虽已过了十年,还是难忘当初温柔啊,看来,老子不仅是个情圣,还是个情种,什么卓一航,杨过啥的,都是浮云。
但思量开来,那丫头过的恐怕也还是不错的,以她那种霸道嚣张近乎野蛮的性格,还有极具跨时代精神的女权主义,想必做他的男人会很刺激,但也会很郁闷,不过和朕终究是有缘无份的。唉,男人啊男人,自己有了武媚娘,有了上官青衣、萧淑然、金喜善,未来还会有很多美丽贤淑的妃子,却还老想着别人,这男人有时的确是贱,得不到以为才是最珍贵的。
“陛下,众文武大臣,已经入宴,陛下如今是否可以动身了。”
小桂子在后面低下头躬着身,低声秉道。
小桂子知道,每年陛下都会来到这大明宫最高的角楼上待上一时,哪怕是当初还未登基也是如此,静静的看向南方。
任何人若是发出大的声音,都会惹得陛下雷霆大怒,所以小桂子只能低着声音,硬着头皮上前秉道,唉,伴君如伴虎,幸好还不是只“真奇怪”的老虎,要不然,那就真的让人感到此生无望了。
那归海一刀则站在角楼的入口,抱着一把特制的横刀,半眯着眼睛,打起盹来,没有以往那如雷的呼噜声,甚至都不曾进门来。
“呼走吧,一个好的春晚,总是需要压轴人物在场的。”
收起一腔遐思,李治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丝微笑,重新恢复了那副惫懒成趣的少年天子模样。
恐怕只有小桂子、归海一刀这样从小伺候李治的人,才能看清那面下隐藏的一点不同吧,但也仅是如此,若他们全部看清了,说不得到时,李治就真的变成凶残的老虎,向他们龇牙裂嘴了,皇帝嘛,还是要有点神秘才好。
不是有句话嘛,当你知道的足够多了,也就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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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年夜的宫廷宴会,可是实打实真正的国宴,看看宴会的主办人和总导演就知道了。
大唐皇帝皇后一起出马,夫妻双双齐上阵。
宴会也更不是江湖之远的那些普通布衣百姓,所能想象的奢华,那高坐庙堂之上的,不是来自异域番邦的使臣,就是天下算得上号的文臣武官。
若是此时能有一阵陨石雨坠落大明宫,恐怕不到数日,整个天下又将兵荒马乱,再换的人间三千里河山。
作为国家最高领导人,这次宴会名头上自然是李治操办,那才够规格,尽管李治到现在也不知道会有什么节目,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后世的《三枪拍案惊奇》,只要张艺谋、小沈阳、孙红雷三个名字能够高高挂在大银幕上,主办方的心也就落下了大半,票房才是实实在在的,至于内容如何,那都是浮云朵朵散,桃花朵朵开,实在用不着端上台面谈。
波斯、大食、东罗马、天竺的使者端端正正,一脸自豪满足的坐在长生殿靠前之位,相比之下,东瀛、骠国、真腊还有北方一些归顺大唐的游牧民族代表,则一副便秘的样子,抑郁的坐在后排。
正所谓弱国无外交,实力决定一切,李治正是要为大唐百官们做个榜样,什么实力的人就该等到什么样的待遇,不要别人送你块没吃过的水果菠萝,傻了吧唧的恨不得把自己家老婆连同女儿,一块送出去。
如今看那些使者们纠结的模样,效果似乎也还不错。矛盾啊矛盾,看那波斯和大食使者互相狂扔眼镖,眼中爆出的闪电交击个不停,李治心里面就别提多高兴了。
斗吧,斗吧,最好也能够斗破苍穹,把你们不满的情绪全部带回国内,然后国王大臣也霎时间,全都被斗气震得小白了一把,最后脑子发热,拔出钢刀,呼啦啦的就相互拼了起来......
不理李治的痴心妄想,且说此次夜宴。
虽是寒冬,但长生殿内却是温暖如春,寒风似乎在这里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
颇似后世的壁炉,被精巧的镶嵌在长生殿内,高高的窜起的火焰如神蛇吐信一般,偶尔间还爆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
长生殿殿中央是一座白玉黄金台,若是魏征在此,估计是要再次扫兴的,上谏李治奢侈奢靡了,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死了一个魏征,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个,也更谈不上千千万万。
国宴当然不能只吃东西,也不能只看各种歌舞杂耍,畅想回忆君臣之间的深厚感情,再展望展望国与国之间未来的战略性发展和对话,这才是主题,才是李治这个皇帝应该做的。
换下了那身一成不变的明黄色帝王衮服,代之以玄色为主色调,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的繁复的五爪金龙袍。
少了三分传说中行云布雨中国神龙的祥和宁静,代替的却是七分的西方巨龙狰狞,当然还是中国龙的造型,李治可不想自己衣服出现那个蝙蝠一样的肉翅膀。
但蓦地一看去,却觉的有一股风雨欲来的霸者之势,栩栩如生,好似要从衮服中蹿出来,咆哮世间。
抚摸着黑色金龙袍细腻的触感,李治心中有种温馨欢喜的感动,那龙袍上每一针每一线可都是出自上官青衣那丫头之手,这让李治又是叹为观止。
这丫头,骄傲的如同天鹅一般,从来不会像武媚娘、萧淑然那般,说依恋亲昵之语,却总是会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仰慕心意,比起前世自己那个连十字绣都一窍不通的女朋友,却是来的太优秀了。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李治恰好一边思考着待会儿的开场词,一边打量着周围忙碌的宫娥,这叫节约时间,皇帝家的时间可都是美国时间,经不起耗,所以要像女人的乳.沟一样,没事常挤挤,才能有长足的发展嘛。
宴会中的宫娥仕女,都是一身新朝的火红色旗袍,勾勒出婀娜多姿,惹火至极的完美曲线。
哪怕是丹青秒笔,也描不出那万分之一的风流体段,虽未开口婉言,但却有自有一种说不尽的魅力,道不尽温柔,孕育其中。
和李治同样心思的文武大臣们,却是不少,每个人的眼珠子都在三百六十度,不知疲倦的咕噜噜乱转,把一捆捆冬天的老白菜,成堆的抛向身边行走的宫娥,可惜全都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空把阴心付流水。
李治有点得意,丫丫的个呸的,严格意义上将,这些可都是俺的通房丫头啊,你们还想勾引,色迷心窍的,难道都不想混了?
宴席之上早已摆上了错落有致的精美的三脚玻璃杯,其中猩红的西域葡萄酒,在满殿烛光之下,泛出妖艳的红光。
桌上玉斗中,更是簇起团团的鲜花,那是大唐今年温室大棚中出产的新产品,郁金香,此刻在国宴的大圆桌之上,道不尽芬芳和华丽,值得一提的是,其实郁金香是发源于中国,李治也是无意间搜集到才了解的。
令人惊讶的是,坐在皇李治左手边第一位和第二位的,却不是皇后武媚娘,同样也不是大唐的任何一位宰相。
这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此刻坐的却是两个一脸得瑟,臭屁冲天的牛鼻子老道。
着实让人嫉妒,不过也只能如此了,毕竟这两个牛鼻子也确实是本事通天,硬是将垂死挣扎中的皇太后,从阎王爷无常鬼手中,给拘了回来,却也不是别人能够羡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