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当世之人设身处地的,是不能体会到此次御前比试关索的重大。
李治身为大唐皇帝,天下之主,虽年少,但却可以看作李氏皇族的少族长,而在座之人,虽为世家子,但却皆为嫡子,未来不出意料,都将会掌控七宗五姓抑或是在家族内位高权重,两大派系,以李治实力为雄,但以七宗五姓的底蕴最深,根系最为庞大复杂。
但双方若是角斗,现阶段最重要莫不是打击对方的气焰,谁也不敢真的火拼到死,那么显示自己实力,占得上风,甚至拉拢对方之人就成了首要之事。
在古代炫耀自己手上掌握的武力,就和后世国家间,总是靠各种军事演习和阅兵来震慑世人,展示肌肉,是一个道理。
抬头的一片天,是和谐的一片天,两方总不能撕破脸动手,于是只有通过萧后的寿诞,用御前比武的方式,表现实力。
七宗五姓,其中存世八百余年,发家于东汉,甚至西汉末年的,也是存在的,哪怕西晋南渡,五胡乱华,家族不仅没有消弱,反而越加兴盛,而作为嫡子,甚至未来族长的候选人,身边自是不少各种护卫之人,其中更有江湖大豪的身影,那些示官家豪族为浮云之人,古之游侠又有几人。
而另一方,作为皇族的李治更是输不起,名义上的天下至尊若是输了,虽然能实质上没有什么影响,但面子上还有气势上”却是大受影响,甚至还会被有心人利用,来打击李治初登大宝建立起来的威信,尤其是今夜一众大臣与长安上流达官贵人聚首一堂,若是败北”后果实不堪想像。
所以李治虽亲自提议比武,但心中却甚是谨慎,亲自点将直接让归海一刀出马,世上人,没有谁比李治更了解归海一刀。
归海一刀、小挂子服侍李治长大”了解李治,但李治和他们相处十多年,又如何不了解他们呢。
在李治口中,表现出来的信心,还有那股霸道,竟是直接限定七宗五姓迎战,不过也只有七宗五姓敢有这个胆子。
果然,花厅内先是一静”随后那七宗世家子,和莅临道场的七宗家的重要人物,在一番眼神交流,和彼此耳语后,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干老爷子”相互点了点头,对那一桌七宗嫡子们”放出了讯号。
果然,一见这些人应允,王卿图哈哈一笑,长身而起,向李治躬身一礼,随后禀告道:“太原王家有一护卫名叫哥舒沮,本是江湖游侠儿,剑术超群”请陛下允许与归海统领作对比试。
花厅内众人多半是不知哥舒沮为何人,但知道的人却是大惊,这哥舒组曾任左清道率,却不想如今竟成为王家的家族护卫”再一想,今年小皇帝的军政分离,让大批官员下马就不难解释了。
花厅内静的鸦雀无声。
李治看了看站在花厅中的归海一刀”容色平静,一派高深莫测的从容姿态”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啥时候这吃货也学会装逼了。
“开始吧”不要让联失望。”挥挥手,李治像是赶蚊子一般,随意的很,不要让联失望,不知是对归海一刀所言,还是对那哥舒沮所说。
王卿图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拍了拍手,随即从外面走进了一人,一脸虬髯胡须几乎遮住了半个脸庞,壮实的像头熊,黑黑的脸泛着幽光,铜铃似得牛眼中含煞,但却甚是冷静,虽不言语,但凭谁看,都知是个不好惹之人。
李治打眼往王卿图瞧去,见他脸露得色,心中冷笑,不屑的的看责厅内这形似武将更胜游侠的虬髯大汉。
不过,那王卿图为人高傲,能让他承认为第一高手,第一战就派出的,绝无庸手,否则一旦败北,等若太原王家在长安再无一人是归海一刀的对手。
众人见李治甚是随意,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心中担心的,只是看李治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必这归海大统领也必是一个高手,只有下座的程咬金不在乎的夹了一大块水晶蹄膀,油腻腻的就是一大口,北方豪客之气尽显。
那哥舒沮当过官,也不是一个不识礼之人,移到归海一刀旁,下跪叩首施礼。
李治此时也看仔细了此人,很是威武,看其抱拳之时的双拳,海碗大笑,其上老茧纵横,泛着铁青色,道:“这位壮士只管比武试招,联在此亲自监督,喝令停手后,不论任何情况,均须退开。”
李治这番话让王卿图徒然变色,脸色更加不好看,这是有招揽挖墙脚之嫌啊。
“拳脚无眼,若是上了大统领,还请陛下恕罪。”说完,哥舒沮起身,卓然起立,但起身前的一句话,却已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王聊图笑了,冲哥舒沮的背影点了点头,李治也笑了,也冲哥鼻沮点了点头。
哥舒沮也打量起归海一刀,见归海一刀朝他瞧来,憨憨的就是一笑,不仅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反而平添一分欣赏和善意在里面。
哥舒沮浓眉一皱,大为依然,以前也听说个这个御前侍卫统领归海一刀,辽东战场,勇救太子,黄沙百战,却是一猛将,让哥舒沮心中烦为羡慕,但还是还抱拳为礼,道:“大统领请不吝赐教。”
归海一刀也是依江湖人的礼节,左手月,右手日,回礼笑道:“俺听说过你,一身好功夫,是各好汉。”
哥舒沮闻言,虽未降低警戒之心,但心中好感大增,无言的又是抱了抱拳。
不说萧后寿诞,单说皇帝亲临,除了花厅外值勤巡逻的御前侍卫和宫中随行禁卫,却是不准携带兵器的,故两人须等待侍卫送来兵器才行此时花厅内众人却是窃窃私语起来,心中猜想谁胜谁负,李治虽有自信,但比武一事,本就说不清。
譬如《鹿鼎记》中那纵横一生的鳌拜,恐怕至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毁在一个小太监手里,死不瞑目,虽是传奇小说,但也可看出几分道理,况且李治也想知那哥舒沮到底是何人,和自己印象中那姓哥舒之人,有何联系。
收回审视归海一刀的目光,长削无忌同身旁的李靖道:“药师,你可比我们这些文臣对归海统领熟悉,比之那哥舒沮,谁的赢面较高。
药师是李靖的字,可不是金庸里的黄药师,此时李靖闻言”微带错愕的摇头笑道:“长孙大人这个问题着实难为药师了,那归海统领和挂公公,乃陛下近臣,整日随行陛下左右,虽同为五人,彼此却是并不熟悉,倒是那卢国公算是归海统领半个授业恩师,你倒不如问他。”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看”正包着嘴,大口吃肉,大壶喝酒的程咬金,还有旁边同样如此的尉迟恭,尴尬的摇了摇头”道:“无忌还是不问了吧。”
李靖见此,微微一笑,看向下面花厅,道:“药师虽不知归海统领武艺如何,但想必不差,到时那哥舒沮却了解一二。”
“但听所闻。”长削无忌也来了兴趣,因为他发现一旁的小李同学不知不觉间也竖起了耳朵。
“那哥舒沮本是西突厥哥舒部落人。按突厥的习惯,以部落的名称为姓氏,突厥破后,部落归顺我大唐”为人讲侠义,好纵酒”十分有信义,一诺千金。今年失官”曾托人到我府上求见,因此却有一面之缘,却不想今日竟做了太原王家门客供奉。”
一旁的李治听闻李靖说完后,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再看那哥舒组,却是有了一丝不同,历史名人的祖父啊。
“兵器到!”花厅外一声吆喝,大厅内再顷刻肃静下来,但见两名一身明光凯,内衬红绸内衣,骄悍非常的一名卫士,持一把横刀送给哥舒沮,至于归海一刀,从头至尾,腰间那把名贵紫檀木的剑鞘就一直按在手下,在李治身后如此,比武之时亦是如此。
终于,在万友注目之下,比武终于开始了。
哥舒组接过兵器,拔出,寒光闪闪,却是好刀,没有作假”更不是山寨货,和归海一刀一样,向李治致敬,随后左右分开,对峙起来。
归海一刀右手反握着跨在腰间的刀柄,身体躬如弦月,但却是不拔刃,着实令人感觉奇怪。
但对面的哥舒沮虽心有忌惮,但仗着先出手为强,后出手遭殃,横刀如匹练般劈向归海一刀,先声夺人气势,恍若海浪咆哮,带着与空气“咝咝”的摩擦声,震慑人心。
归海一刀两足弓起,如苍松般雅伟的身形,不动如山,此时看闪电般此来的横刀,眼睛一眯,却是有了一点和他体形气质不配的阴沉。
“喝!”
平地起波澜,归海一刀猛的若脱弦的利箭,刷的一下与哥舒沮两人交差而过,身影飞快,恍惚间竟如两条影子一触而分,再见时,那归海一刀鞘中刀已出鞘,正“滴答滴答”的像花厅中滴血,反握着横刀的归海一刀缓缓转身肃杀的看向哥舒沮。
一道狰狞的尺许来长的口子,透过崩裂的玄衣劲服露出来,空气中迅速流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配上花厅中的鲜花味,和酒菜的香味,说不上难闻,但绝谈不上什么馨香。
望着归海一刀的威势”公削竺董美丽的丹凤眼中那似乎亘古就存在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淡了下来。
一看归海一刀如此威势,一招伤敌,花厅中登时响起一阵喝声,李治更是跳了起来,掐着腰,大笑道:“好,一刀,好把式,这拔刀术联只演示了一遍,竟没想你如此聪慧,简直是武学天才,这一刀,厉害,厉害的很呢,要得,硬是要得。”
对于给自己挣了面子的归海一刀,李治举起大拇指不吝夸奖,但战斗中的归海一刀却恍若未闻。
竟是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哥舒沮,花厅内通明的灯火映照下,哥舒沮横刀上的寒芒烁动流转,仿似天帝赋予了其生命一般。
“归海统领,好功夫,那手拔刀术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是大大的不凡,但如今刀已出鞘,已失了灵性,该哥舒还击了。”哥舒沮看都不看胸前的伤。”撕下一块布,包着横刀刀柄,竟是长笑一声。
归海一刀淡声从容道:“哥舒兄请赐教,归海愿领高招。
花厅内众人,由大唐皇帝李治到宾客侍婢女,无不感风雨即临,千钧一发之势,让空气似乎都停滞流动了起来”尤其是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更是不由的让人屏止呼吸,聚神观看。
“唰!”
哥舒沮刀锋微转,身形犹如胡女劲舞一般,狂沙乱卷,刀锋隐藏期间,一刀连上一刀,势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整个人似乎都有眸睨天下的气概,绝不比归海一刀有丝毫逊色,哥舒沮的突然雅起,令场中变化骤然急转,出人意料”王卿图本来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的面色,也突然一转,红润了起来”极具戏剧性,搞不清的人,还以为是四川那旮旯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