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怕耽误其他百姓进城,守城的百夫长特地把右边城门洞打开,让顾家通行。
旁边的百姓们看了,都议论起来。
本来他们都是等了一天的了,又不比有钱人家有棉衣披风,这样在寒风里站一天实在太够呛,许多人手脚都肿了,也不敢有一丝怨言,只能干等着。
顾家这一伙儿人有车有马,还拉着个那么大个的楠木棺,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一开始他们跟着队伍一起等,百姓们自然不会说什么,现在眼看城门要关了,却先放他们进了城,自然就有那好事人喊起来:“军爷,凭什么他们先进啊,是不是多交几个铜子俺们也能进?”
一个叫喊起来,其他人自然也随大流,不一会儿场面就乱成一团,兵士们不得不在城门口加了人手,这才没让他们推搡着破城而入。
百夫长黑着脸,直接出来往人群前持枪而立。
他本就生得高大威猛,一张脸还有些凶恶,百姓毕竟胆小,见这个是大官,也渐渐没了声音。
百夫长声音十分洪亮,直接开口说道:“这边一队是顾大儒的亲眷,顾大儒为了气节自尽身死,他的家人扶灵归乡,难道我就让他老人家在城外等一宿吗?”
百姓们大多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顾振理,听了他的话都没了声音,有年长书生还遥遥冲顾家车队作揖行礼,连带着门口的百姓也跟着三三两两行起礼来。
这场面,顾广博是全部看在眼底的。
他没跟着车队一起往里走,而是站在城门口静立。等车队都进去了,他才缓步而来,认认真真冲大家再三作揖,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面容哀伤,行完礼后直接进了城。
临近落日时分,整个丰城似乎都安静下来,姹紫嫣红的晚霞映红了青石板路上厚厚的积雪,让整个都城都温暖起来。
从沧海吹过来的海风似乎还带着湿意,刮得人脸生疼。顾家并不在丰城城里,而是在远山脚下的定安县,他们要穿过整个丰城,然后转道往北而去。
进城的顾家人并没有急着赶路,先找了一家医馆为荣景珩看诊。
因为今天就要赶回顾家,所以荣景瑄便让其他人先去吃饭,他跟谢明泽一起陪着荣景珩。
这家医馆是刚才钟琦跟百夫长问的,说是个医术很好的老神医,荣景瑄把弟弟背进医馆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要往后院行去。
正是晚膳时分,医馆里也无别的病人,老大夫大抵是回家用饭去了。
谢明泽赶紧叫住:“大夫,劳烦您给看看,我这弟弟白日里起了烧,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老大夫一听立马转身走了回来,赶紧让荣景瑄把荣景珩放到竹床上,过来先观面貌,再看舌根,最后才凝神诊脉。
荣景瑄只觉得心都提起来了,他下意识握住谢明泽的手,紧紧盯着弟弟看。
老大夫很快就松开了手,又换了另一边脉门摸了片刻,这才起身说:“这位小兄弟,是不是生来的时候身体里带了寒毒?”
荣景瑄听他这么一说,竟松了口气。
这段宫闱旧事连谢明泽都不知,如今老大夫一下子就诊断出来,说明他医术了得。
“是,大夫好手艺。”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沉思良久才说:“这孩子说实话这些年吃的都是太平方,但用药精贵,平日里饭食也仔细,所以将养到现在算是不错,只不过余毒未消,所以现在遇冷遇热劳累心急,都易发热生病。”
荣景瑄又点头。
老大夫却并未马上讲话,只是立在原地沉默良久。
荣景瑄跟谢明泽常年位居高位,气度威仪自是不一般,虽说此刻风尘仆仆,但面容干干净净,双目有神下盘稳健,一看就是勋爵子弟。再一个,这几位都是生面孔,他从未在丰城见过,老大夫有那么片刻是犹豫了的。
最近不太平,说实话他是能少惹事就少惹事的,但病床上那孩子才十来岁,跟他小孙子一般大小,他既然摸了脉,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医者父母心啊……老大夫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他已经这般年岁,寒毒已经沁入肺腑,恐怕是拔不干净了。”
他说完,见两个年轻人都面露悲苦,赶紧道:“你们莫急,就算毒拔不干净,老夫也会勉力为之,让他身体强健起来,不至于遇冷热便倒下,好歹能正常生活。”
荣景瑄跟谢明泽闻言,都十分惊喜。
那么多年了,太医总是跟他们说六殿下治不好,他生来病弱,根上就不稳,所以他们也只能撑着,用尽全力让他一日日捡命。
可到了这个普通的医馆大夫口中,荣景珩的病还是有一线生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