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朝听了这话,浅浅一笑,说道:“婶婶谬赞了,这一家外有老爷,内有太太,凡事都提着我行,我不过帮衬一二罢了,哪敢揽这个功劳?”周氏笑道:“你们太太的为人,我自然知道,春朝又何必这等自谦?想必平昔度日,也受了不少委屈。”
夏春朝不接此言,只望着两个堂弟,含笑问道:“二位叔叔现下在家都做些什么?一向少见。”那陆讳文今年大约十八、九岁,倒同堂哥陆诚勇有那么几分相似,浓眉大眼,身材高大。陆诤人却肖似周氏,容长脸面,长挑的身材,眉清目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听闻堂嫂相问,陆讳文默不作声,陆诤人却性似腼腆,脸上微微一红,垂首不语。
周氏笑道:“难为你还惦记着,讳文去年成了亲,娶的是城南梦泉书馆程夫子的女儿。姑娘温柔恬静,模样也好,公婆跟前很知礼数,敬上睦下的,合家子人都说她好。今儿本说要一起来探望婆婆,只是她新媳妇未免害羞,听闻这边一大家子人都在,就不好意思来,只说改日再来拜望。其实她心里,倒是很想来看看你。”
夏春朝听了她说话不着边际,本为问两个堂弟如今做何生理,她倒先说起儿媳来,不由微微一笑,端茶轻抿了一口,未多言语。她进门之时,陆家长房二房已然分家,并不知这前头的事,不过听家中老人说起过些往昔旧事,也知这二房同公婆不合。今见她携子前来,虽称为看望祖母而来,究竟不知缘由,便言语留神不肯十分兜揽。
周氏又胡枝扯叶的说了一通,方才道:“讳文现如今跟他老子在铺子里学些生意道理,诤人还在学里读书。去岁上,他院试考中了秀才。先生说他文理甚通,举业是指日可待的。我同我家老爷便叫他不必做别的,只在这一门上用心便是了。如今,还在学里读书。”原来,昔年陆焕成与陆炆立分家,陆家田产大半分与了长房,倒把一间行将关张的杂货铺子分与了二房。那陆炆立却有几分手段,左右周旋之下倒把那铺子又重新盘活。如今一家三口,靠着杂货生意,却也能过得日子。
夏春朝听闻,便笑道:“这般说来,堂弟倒是很有出息。若是陆家日后能出个举人,也是光耀门楣。”陆诤人在下头坐着,听见堂嫂夸赞,脸上越发红了。那周氏忙不迭接口道:“我和我家老爷也是这样说呢。”
众人寒暄了一回,便就无话可说。正在此无聊之际,宝荷自后头过来,向众人道:“老太太今儿精神好些了,可以见客。就请二太太、二公子、三公子过去罢。”
众人听闻,都连忙动身,一齐往后宅去。这一路穿行过去,周氏不住四处打量,一双黑眼珠子上下乱转,见老宅整修一新,又扩建的深邃宽广,往来家人成行,厩中骡马成群,早非昔日分家时那萧条之景,不由心中深深艳羡,暗骂婆婆不公。
这周氏在前走着,夏春朝因是晚辈,便稍稍退后,并不敢并肩而行。陆讳文、陆诤人兄弟二人则又在其后,陆讳文面无神色,一字不发。那陆诤人在夏春朝之后三步之遥,瞧见前头堂嫂身形姣好,不觉低下头去,不想恰巧又见她行走之时,裙裾之间弓鞋微露。陆诤人瞄见那一抹翠绿,脸越发红了,一双眼睛也不知放在何处为好。陆讳文在旁瞧出,低低斥道:“你怎样?!休得胡思乱想!”陆诤人摇了摇头,只垂首无声。好在他这声斥责声量极低,夏春朝在前并未听见。
众人走到陆贾氏房舍之前,宝莲正在门上候着,一见众人到来,连忙打了帘子向里面道:“二太太、二公子、三公子并奶奶来了。”一面就向众人一一问安。
众人拾阶而上,进入内室,果然见陆贾氏正在床上卧着,柳氏在床旁相陪。看众人进来,柳氏当即起身。周氏先上来与老太太问安告恼,方才与嫂子柳氏见礼。这妯娌向来不睦,如今当着婆母并小辈面前,少不得敷衍一二。周氏先问了柳氏安好,柳氏也淡淡应了一声。周氏又命两个儿子上来拜见祖母并伯母,寒暄已毕,众人落座,宝莲端了茶食上来。
周氏当先向陆贾氏开口道:“自打年里回去,我心里便一直记挂着婆婆,总想着来过来请安,只是家事繁忙,不得个空闲。不想婆婆这又病下了,媳妇儿在家听见这消息,焦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讳文并诤人两个孩子,也很惦记婆婆。故而媳妇今日特特儿带了他们前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