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履癸令葛伯垠统率中方诸侯,并其它四方诸侯,共集十余万大军,战车亦有万乘,克日兴师,直奔彤城。其时伊尹亦在军中随行,终是因前日之事,心中不能释怀,闷闷不乐。履癸见了,问道:
“朕依太师之计,方有今日成就,正是布武天下之时,太师如何面有忧色?”
伊尹含糊道:“为人臣者,当上体天心,讲求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君王以修功德,如今大战将起,也不知多少人会丧生其中,或者竟是国破家亡,妻离子散之局,心中不忍,恐伤大王气运,故有忧色。”
履癸心下不以为然,但出于尊敬,仍是说道:
“既然太师有仁心,又关乎朕之气运,那么朕便传一军令,使军士只诛贼首,不得滥杀无辜,少造杀孽。”
履癸此言却叫伊尹精神一振,说道:
“此为君上仁德,贫道代受惠百姓谢过君上。”
履癸却是笑道:
“此不过小事,太师不必放在心上。”
彤城氏不过小国,全仗宗亲之名,才困守多年,如何抵得住大军?履癸中军未至,彤城氏便被先锋虎、豹、熊、罴四将攻破、灭国。伊尹到时,正逢军士抢掠,民众被杀,于是来见履癸,说道:
“如今彤城氏已灭,君上何不收拢军士,免得手下不知约束,坏了君上仁德之名。”
履癸虽觉军士抢掠实属常理,却也记得前言,遂依伊尹之意,传下军令。
待伊尹离去,履癸不免有些感叹,自语道:
“太师真仁德、心善之人,便对庶民,亦不乏仁慈之心。”
不意此语被苟肥听到,问道:
“却不知何事被大王如此感叹?”
那履癸正高兴间,苟肥又是亲近之人,便将前事述说。苟肥笑道:
“要说太师仁德、心善,下臣是一百个相信,但要说太师闷闷不乐,却未必如此。”
履癸对伊尹甚有崇敬之意,此正君臣相欢之际,那容他人质疑伊尹,便是亲近之人,也是不行,斥道:
“汝敢质疑太师?若不是念你是朕亲近之人,早将你斩首示众。”
苟肥连忙道:
“下臣对太师敬重还来不急呢,那敢如此作为。却是前日商侯口出败兴之言,被大王斥退,下臣担心商侯会不利于大王,遂命细作跟随,发现商侯果然没有直接回归,反去和太师相会。正是自此之后,太师才闷闷不乐起来,是以下臣猜测可能和商侯有关。”
但是这履癸却浑不在意,说道:
“太师本就是商侯引荐给朕,私下便有交往,亦是人之常情。”
苟肥连忙口中称是,但他的眼珠儿却是乱转轻声说道:
“只是下臣有一点想不明白……”
这苟肥了履癸朝夕相处,最是了解履癸为人,不用明说,这履癸亦可猜到苟肥心思,斥道:
“你是朕的心腹,有话便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苟肥连忙称罪,说道:
“下臣不明白太师为什么是商侯引荐给大王的。”
履癸笑道:
“这有何想不明白的地方?商侯……”
履癸忽然顿住,自语道:
“是呀,太师为什么是商侯引荐给朕的,若是有心助我,何必假于别人之手?”
然后面露迷茫阴狠之色,盯着苟肥的眼睛,问道:
“你给朕说说,太师为什么是商侯引荐给朕的?”…。
苟肥对履癸的为人非常了解,却也没想到履癸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也正因为了解履癸,心中更是没底,知道稍不注意,便有可能身首异处。岢岢颤颤地说道:
“下——下臣,下臣亦是不知……
这履癸或者是见苟肥吓得不清,或者是自己想通了,忽然放过了苟肥,不再逼问,说道: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你自然明白。”
苟肥着实被吓得不清,说道:“是是是,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却说夏军征伐彤城氏,除去行军赶路耗去大量的时间,待前军四将先锋到达,不过是数日之间的事情,中军及左、右二军甚至都没来得及参战,更不要说后军了。中方诸侯之长葛伯垠有意争宠邀功,一显身手,便对履癸说道:
“下臣兴军从王师,原想为君上效犬马之劳,不意时至今日,竟一战未参,寸功未立,实在有愧于心。愿以为部人马为君上前驱”
履癸欣然说道:
“爱卿愿为朕出力,朕实心欣喜,岂有不准之理?”
那葛伯垠遂统中方诸侯之军为先锋。其它诸侯见了,有暗自懊悔的,竟被葛伯垠后来居上,夺了头筹。亦有心中不屑的,寻思:
“党高氏地处偏荒,民风剽悍,又据天险,岂是急切间可下之城?讨此诰命,实在是计丧智昏,费力不讨好一显身手?等着现眼”
众位诸侯俱颇有意看葛伯垠笑话。不日大军行至党高氏,党高氏早有准备。却是党高氏国君高郲,手下有二将,一名相巳,一名相馤;此二人皆属神通广大之辈,各身有神异法宝,亦有奇异妙术。
其中,相巳有一件先天异宝,唤作朝元镜,专善探人消息,随心运用,妙用无方履癸那边才一兴兵起军,相巳这边已经得知的清清楚楚;报于高郲,说道:
“夏王因我党高氏不朝,现已聚集五方诸侯,兴兵十万余众,战车万余乘,准备来伐我国。”
这高郲已经划地称王多年,自成一番气势,那里还将夏国放在眼中,笑道:
“夏国素以炎黄正统自居,我党高氏却有洪荒祖巫共工嫡系血脉,爱卿亦是大巫相柳之后,仇虽久远,恨却未消。禹王在世之时以礼待我,我亦敬他;如今天下诸侯不朝夏国久矣,履癸亦不过一黄齿小儿,又有何德能敢受我党高氏朝拜?他不来便罢,若是真敢兴兵来犯,定要叫他有来无回,正可乘势问鼎九州。”
相巳早知高郲为人,乃是夜郎自大之辈,若非如此,岂有今日之祸?只是为人臣子,又有血脉亲贵之属,不得不尽心竭力;相巳叹息一声,说道:
“此次却有不同,天下诸侯只有我国与那彤城氏未朝;以一国之地,对抗九州共主之兵,臣下窃以为不可取也。”
高郲不以为意,说道:
“他纵有九州万国之兵,我亦有不坠之险,黄齿小儿能奈我何?又有彤城氏作挡箭牌、试刀石,且叫相馤整训军马,待履癸与彤城氏战罢,再作计较。”
不意彤城氏旦夕被灭;相巳又来见高郲,说道:
“夏王中军才至,彤城氏已被先军所灭,如今又有前军由中方诸侯之长葛伯垠所撑,不日将至。”
高郲仍旧不以为意,但也令手下修缮城池,备齐军马;待到夏军已至,高郲踌躇满志,登城观看,但见敌方军阵严谨玄妙难辨,森然有序杀气腾腾,这才略显重视,问相巳道:…。
“葛伯垠有何本事,敢为前军,单独邀战?”
相巳答道:
“葛伯垠帐下有三个异人相助;头一个唤作枊坤,身俱巫、妖两族血统,力能举千钧,又身怀异术;次一个唤作电光道人,原是个散修,因贪慕人间富贵,被葛伯垠网罗至帐下,能用一百零八根铜柱布成一恶阵,取名电光;最后一个唤作枊道人,擅用幻术迷人心神,亦有一阵,叫做四象恶绝阵,入阵之人但凡心有七情杂念,无有幸免。”
相馤接道:
“兄长即知敌情,想来亦有应对之策。”
相巳苦笑道:
“只须固守城池,敌军便又奇阵,亦不能发挥效应,待到敌军粮草尽时,自然退兵。但是我们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毕竟一直闭关不战的话,士气定会大损;若要出城迎战,你我兄弟虽有奇术,却非斗将,根本无法通过斗阵鼓舞士气。”
高郲却道:
“两位卿家何必涨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想我北僵之地,民风剽悍,岂会没有斗将?”
相巳解说道:
“只恐对方斗将身怀异术,如那枊坤,口中可吐毒烟,化一黑珠,有碗口大小,寻常斗将,那能敌住?”
话音方落,便有一人接道:
“他有异术,我亦有异术,倒要和他分个胜负,论个高低。”
细看时,原来说话之人名叫施独,勇力自是不凡,至于出身来历和有何异术,别人却不得而知,便是相巳有异宝朝元镜,专善探人消息也了解有限。高郲却是大喜,遂命施独出战;施独说道:
“久被使君管待,正欲报效。”遂奉了将令,率兵车三百,由南门出城迎战,来到阵前,说道:“尔等无故犯我国土,难道不知北疆猛士之勇么?”
葛伯垠答道:
“党高氏为大夏属国,竟不朝夏亡,尽皆不忠不义之人,却又强辞夺理,口出狂言,合当受诛”
遂命枊坤出战。枊坤向来自负勇武,未逢敌手,不意今日遇到一个;二人战了近百合,也没有分出胜负。枊坤寻思:“此人武力不逊于我,急切间难以战败,不若用异术取胜。”
觑到空处,把异术使来:张口喷出一道毒烟,化为一网边,现一粒黑珠;有碗口大小,望施独劈面打来。施独早有防备,却有保命全身之术,化一团血雾,须臾间已避开黑珠,片刻后又成人形,未损分毫。枊坤心中惊疑,不敢再战,败走本阵。
枊坤随后赶来,忽闻身后杀声震天,却是相巳率军下关来助,又有副将吞英、昌勇分左右掩杀。葛伯垠大败一阵,退兵三十里,重新安营;入夜时,中军已到。不待履癸细问,葛伯垠急忙请罪;说道:
“下臣无能,被党高氏所乘,拆了一阵。”
履癸却没有怪罪于他,一方面,葛伯垠是第一个向他投诚的人,若是不能善待,必然会叫其它诸侯寒心;另一方面,损失的兵将又不归履癸统辖,邪恶点说,死的越多,地方越弱,才会对王室越发尊敬。
履癸温言宽慰一番,问道:
“党高氏有何持仗?”
葛伯垠答道:
“党阳氏有一巫将,善用污垢之水,毒性至烈,料想是上古大巫相柳一脉;又有一冲阵之将,刚匹勇厉,能化血雾遁形,又善驭兵车结阵,至于是何来历,下臣却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