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三百六十章天蓬卷帘(两章合一)
听得孙悟空这么一说,那老高马上上前跪下道:
“长老,没及奈何,你虽赶得去了,他等你去后复来,却怎区处?索性累你与我拿住,除了根,才无后患。我老夫不敢怠慢,自有重谢。将这家财田地,凭众亲友写立文书,与长老平分。只是要剪草除根,莫教坏了我高门清德。”
这时那行者笑道:
“你这老儿不知分限。那怪也曾对我说,他虽是食肠大,吃了你家些茶饭,他与你干了许多好事。这几年挣了许多家资,皆是他之力量。他不曾白吃了你东西,问你祛他怎的。据他说,他是一个天神下界,替你把家做活,而且他又未曾害了你家女儿。你女儿如今仍然是完碧之身,想这等一个女婿,也门当户对,不怎么坏了家声,辱了行止,当真的留他也罢。”
那老高一听哀声道:
“长老,虽是不伤风化,但名声不甚好听。动不动着人就说,高家招了一个妖怪女婿这句话儿教人怎当?就算是小人不见外,那他人的唾沫星子都可以把这高老庄给冲了,还请老师救我一家”
那三藏一听,见老高说的可怜,忙说道:
“悟空,你既是与他做了一场,一发与他做个竭绝,才见始终。”
这时那行者道:
“我才试他一试耍子,此去一定拿来与你们看,且莫忧愁。”
然后那行者叫道:
“老高,你还好生管待我师父,我去也。”
孙悟空说声去,就无形无影的,跳到他那山上,来到洞口,一顿铁棍,把两扇门打得粉碎,口里骂道:
“那馕糠的夯货,快出来与老孙打么”
那怪正喘嘘嘘的睡在洞里,听见打得门响,又听见骂馕糠的夯货,他却恼怒难禁,只得拖着钯,抖擞精神,跑将出来,厉声骂道:
“你这个弼马温,着实惫懒与你有甚相干,你把我大门打破?你且去看看律条,打进大门而入,该个杂犯死罪哩”
那行者笑道:“这个呆子我就打了大门,还有个辨处。象你强占人家女子,又没个三媒六证,又无些茶红酒礼,该问个真犯斩罪哩”
那怪道:
“且休闲讲,看老猪这钯”
行者使棒支住道:
“你这钯可是与高老家做园工筑地种菜的?有何好处怕你”
那怪道:
“你错认了这钯岂是凡间之物?你且听我道来—— 此是锻炼神冰铁,磨琢成工光皎洁。老君自己动钤锤,荧惑亲身添炭屑。五方五帝用心机,六丁六甲费周折。造成九齿玉垂牙,铸就双环金坠叶。身妆六曜排五星,体按四时依八节。短长上下定乾坤,左右阴阳分日月。六爻神将按天条,八卦星辰依斗列。名为上宝沁金钯,进与玉皇镇丹阙。 因我修成大罗仙,为吾养就长生客。敕封元帅号天蓬,钦赐钉钯为御节。举起烈焰并毫光,落下猛风飘瑞雪。天曹神将尽皆惊,地府阎罗心胆怯。人间那有这般兵,世上更无此等铁。随身变化可心怀,任意翻腾依口诀。相携数载未曾离,伴我几年无日别。日食三餐并不丢,夜眠一宿浑无撇。也曾佩去赴蟠桃,也曾带他朝帝阙。皆因仗酒却行凶,只为倚强便撒泼。上天贬我降凡尘,下世尽我作罪孽。石洞心邪曾吃人,高庄情喜婚姻结。这钯下海掀翻龙鼍窝,上山抓碎虎狼穴。诸般兵刃且休题,惟有吾当钯最切。相持取胜有何难,赌斗求功不用说。何怕你铜头铁脑一身钢,钯到魂消神气泄”
行者闻言,收了铁棒道:
“呆子不要说嘴老孙把这头伸在那里,你且筑一下儿,看可能魂消气泄?”
其实这却是孙悟空托大了,想孙悟空才出生多长时间,一出生起就是在花国山中称王称霸,后又到那斜月三星洞中学得本领,在那些幕后黑手的指挥之下,那孙悟空一路之上都是顺风顺水,没过多少年就大闹地府,几闹天宫,还得了一个齐天大圣的名号,要是其他修士,早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升,哪会只是被压在五行山下区区五百年了事,想那玉帝之妹私配凡人,也是被压在桃山之下,要不是有杨戬这个好儿子,恐怕现在都无法出来,那孙悟空的罪可比她大多了,还不是靠着自己有一个好师傅。…。
而且由于那孙悟空大半的时间都是被压在五行山下,所以见识浅薄的紧,哪里知道这钉耙的厉害,这钉耙乃是太上老君亲手所铸,还调集了五方帝气,周天星力当是不凡,想当初那孙悟空都被太上老君不用于进攻的金刚琢打一个跟头,当然这钉耙是比不上金刚琢,但是毕竟是披香殿镇殿之宝,更是天庭御节,象征天帝的权威,要真论来头的话恐怕在天界众神之中要比那金箍棒的名头还要大些,而且能当上天蓬元帅,执掌天河水军之人,怎又会是平凡之人,论起来此人还是太上老君太清一脉,三代首徒,为大弟子,法力怎会简单,要真全力出手,那猴子的天灵盖早就一耙给打下来了。
还好这怪早就得了师长的暗中嘱咐早有准备,只见那怪真个举起钯,着气力筑将来,扑的一下,钻起钯的火光焰焰,更不曾筑动一些儿头皮。唬得他手麻脚软,道声“好头,好头”其实看着那怪用力,实际上那怪十成力用了不到两成,而且在一耙下去之后用那太清一脉的绝技倒转阴阳,还留了六分力在自己身上,要不然猴子早就死了。
可笑那猴子还不自知,只听那行者道:
“你是也不知。老孙因为闹天宫,偷了仙丹,盗了蟠桃,窃了御酒,被小圣二郎擒住,押在斗牛宫前,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也不曾损动分毫。又被那太上老君拿了我去,放在八卦炉中,将神火锻炼,炼做个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信,你再筑几下,看看疼与不疼?”
那怪演的也像,只听他说道:
“你这猴子,我记得你闹天宫时,家住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里,到如今久不闻名,你怎么来到这里上门子欺我?莫敢是我丈人去那里请你来的?”行者道:“你丈人不曾去请我。因是老孙改邪归正,弃道从僧,保护一个东土大唐驾下御弟,叫做三藏法师,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高庄借宿,那高老儿因话说起,就请我救他女儿,拿你这馕糠的夯货”
那怪一闻此言,丢了钉钯,唱个大喏道:
“那取经人在那里?累烦你引见引见。”
那行者一听奇道:
“你要见他怎的?”
那怪道:
“我本是观世音菩萨劝善,受了他的戒行,这里持斋把素,教我跟随那取经人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教我等他,这几年不闻消息。今日既是你与他做了徒弟,何不早说取经之事,只倚凶强,上门打我?”
行者道:
“你莫诡诈欺心软我,欲为脱身之计。果然是要保护唐僧,略无虚假,你可朝天发誓,我才带你去见我师父。”
那怪扑的跪下,望空似捣碓的一般,只管磕头道:
“阿弥陀佛,南无佛,我若不是真心实意,还教我犯了天条,劈尸万段”
行者见他赌咒发愿,便说道:
“既然如此,你点把火来烧了你这住处,我方带你去。”
那怪真个搬些芦苇荆棘,点着一把火,将那云栈洞烧得象个破瓦窑,对行者道:
“我今已无挂碍了,你却引我去罢。”
行者道:
“你把钉钯与我拿着。”
那怪就把钯递与行者。行者又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一条三股麻绳,走过来,把手背绑剪了。那怪真个倒背着手,凭他怎么绑缚。却又揪着耳朵,拉着他,叫:
“快走,快走”
那怪道:
“轻着些儿你的手重,揪得我耳根子疼。”行者道:“轻不成,顾你不得常言道,善猪恶拿。只等见了我师父,果有真心,方才放你。”
他两个半云半雾的,径转高家庄来 顷刻间,到了庄前。行者拑着他的钯,揪着他的耳道:
“你看那厅堂上端坐的是谁?乃吾师也。”
那高氏诸亲友与老高,忽见行者把那怪背绑揪耳而来,一个个欣然迎到天井中,道声:“长老,长老他正是我家的女婿”那怪走上前,双膝跪下,背着手对三藏叩头,高叫道:…。
“师父,弟子失迎,早知是师父住在我丈人家,我就来拜接,怎么又受到许多波折?”
那三藏道:
“悟空,你怎么降得他来拜我?”
行者才放了手,拿钉钯柄儿打着,喝道:
“呆子,你说么”
那怪把菩萨劝善事情,细陈了一遍。三藏大喜,便叫:
“高太公,取个香案用用。”
老高即忙抬出香案。三藏净了手焚香,望南礼拜道:
“多蒙菩萨圣恩”
那几个老儿也一齐添香礼拜。拜罢,三藏上厅高坐,教:“悟空放了他绳。”行者才把身抖了一抖,收上身来,其缚自解。那怪从新礼拜三藏,愿随西去。又与行者拜了,以先进者为兄,遂称行者为师兄。三藏道:
“既从吾善果,要做徒弟,我与你起个法名,早晚好呼唤。”
他道:“师父,我是菩萨已与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叫做猪悟能也。”三藏笑道:“好,好你师兄叫做悟空,你叫做悟能,其实是我法门中的宗派。”悟能道:“师父,我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在我丈人家持斋把素,更不曾动荤。今日见了师父,我开了斋罢。”三藏道:“不可,不可你既是不吃五荤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唤为八戒。”那呆子欢欢喜喜道:“谨遵师命。”因此又叫做猪八戒。高老见这等去邪归正,更十分喜悦,遂命家僮安排筵宴,酬谢唐僧。八戒上前扯住老高道:
“爷,请我拙荆出来拜见公公伯伯,如何?”
行者笑道:
“贤弟,你既入了沙门,做了和尚,从今后,再莫题起那拙荆的话说。世间只有个火居道士,那里有个火居的和尚?我们且来叙了坐次,吃顿斋饭,赶早儿往西天走路。”
高老儿摆了桌席,请三藏上坐,行者与八戒,坐于左右两旁,诸亲下坐。高老把素酒开樽,满斟一杯,奠了天地,然后奉与三藏。三藏道:
“不瞒太公说,贫僧是胎里素,自幼儿不吃荤。”
老高道:
“因知老师清素,不曾敢动荤。此酒也是素的,请一杯不妨。”
三藏道:
“也不敢用酒,酒是我僧家第一戒者。”
悟能慌了道:
“师父,我自持斋,却不曾断酒。”
悟空道:
“老孙虽量窄,吃不上坛把,却也不曾断酒。”
三藏道:
“既如此,你兄弟们吃些素酒也罢,只是不许醉饮误事。”
遂而他两个接了头钟。各人俱照旧坐下,摆下素斋,说不尽那杯盘之盛,品物之丰。师徒们宴罢,老高将一红漆丹盘,拿出二百两散碎金银,奉三位长老为途中之费。又将三领绵布褊衫,为上盖之衣。三藏道:
“我们是行脚僧,遇庄化饭,逢处求斋,怎敢受金银财帛?”
行者近前,轮开手,抓了一把,叫:
“高才,昨日累你引我师父,今日招了一个徒弟,无物谢你,把这些碎金碎银,权作带领钱,拿了去买草鞋穿。以后但有妖精,多作成我几个,还有谢你处哩。”
高才接了,叩头谢赏。老高又道:
“师父们既不受金银,望将这粗衣笑纳,聊表寸心。”
三藏又道:
“我出家人,若受了一丝之贿,千劫难修。只是把席上吃不了的饼果,带些去做干粮足矣。”
八戒在旁边道:
“师父、师兄,你们不要便罢,我与他家做了这几年女婿,就是挂脚粮也该三石哩。丈人啊,我的直裰,昨晚被师兄扯破了,与我一件青锦袈裟;鞋子绽了,与我一双好新鞋子。”
高老闻言,不敢不与,随买一双新鞋,将一领褊衫,换下旧时衣物。那八戒摇摇摆摆,对高老唱个喏道:
“上复丈母、大姨、二姨并姨夫、姑舅诸亲,我今日去做和尚了,不及面辞,休怪。丈人啊,你还好生看待我浑家,只怕我们取不成经时,好来还俗,照旧与你做女婿过活。”…。
行者喝道:
“夯货,却莫胡说”
八戒道:
“哥呵,不是胡说,只恐一时间有些儿差池,却不是和尚误了做,老婆误了娶,两下里都耽搁了?”
三藏道:
“少题闲话,我们赶早儿去来。”遂此收拾了一担行李,八戒担着;背了白马,三藏骑着;行者肩担铁棒,前面引路。一行三众,辞别高老及众亲友,投西而去,三众进西路途,有个月平稳。行过了乌斯藏界,猛抬头见一座高山。那三藏停鞭勒马道:
“悟空、悟能,前面山高,须索仔细,仔细。”
这时那八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