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一样,婚姻也是政治结盟一个必不可少的补充,曾国藩家族和李鸿章家族还有等等现在还活跃在大清政坛上的一些老牌政治家族一样,其分支是延续着种种政治规则进行复杂的填充和加固。现在的曾氏家族已经到了第三代,长房一代除了继承曾国藩的爵位之外,次子曾纪鸿这一支的两个儿子才是真正朝政治方面努力的一支——除了唐树楠的女婿曾广钧是广西知府之外,增广镕已经到了三品湖北补任道,署理湖北按察使,距离真正的二品已经是半步之遥了。
曾国藩生前老谋深算,身后更是为子孙利用湘军统帅和淮军的关系,通过联姻等一系列复杂的手段编织了一张庞大牢固的政治网络,而谭延闿的姐姐谭福梅的婚姻也成为这个网络上重要的一个结点——向外连接到了身居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势力。
老头子开始结成这门亲事的时候也是出于和曾国藩同样的考虑,政治联姻来保证自己的家族平安,但是随着谭延闿在谭家第二代中脱颖而出,这种联姻便有了更深层次的用意了——谭家通过唐家的联姻与曾国藩家族和李鸿章家族开始相通——曾国藩的孙女和李鸿章的侄孙早就联姻了,李鸿章也就变相的成为谭延闿的姻亲长辈!至于这种比较遥远的姻亲长辈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这完全取决于谭延闿到底能够在政治上走多远——李鸿章做为顶级的政治大鳄,处于大清官场食物链的顶端层次,他是不会为姻亲关系所打动的,他是现实主义者,更不要说谭延闿处在这张姻亲关系网的外围,但是若是谭延闿有足够的本钱和资本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至少现在看来,谭钟麟的总督招牌和谭延闿刻意的结好,这都给李鸿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谭钟麟和谭延闿在书房中密谈了整整两三天,老头子将就他所知道的湘军和淮军领袖的各种政治和姻亲关系完完本本的详细的交代给谭延闿,谭延闿虽然在这两三年中没有少被老头子教训过,但是这一次他终于掀开这张庞大的网络的一角,被老头子所描述的一切都给惊呆了——他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近代史始终都被这少数几个政治家族所把持着,当所有的政治事件理顺归结完毕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最终都会集中到少数四五个人的手中,有时候就是慈禧也未必能够把这几个怎么样。
毕竟诸如李鸿章和曾国藩,他们都是长期处于风尖浪口上的人物,他们都是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的代言人,在这种情况下,慈禧有时候也必须为他们做出让步,最多是长期经营采用明升暗降的方式来削弱他们身后集团的势力。谭延闿综合前生的记忆来看,显然到最后慈禧也没有成功,在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政治角力过程中,曾国藩和李鸿章还有他们身后的政治军事集团凭借着不断辈出的人才,最终拖垮了老佛爷,尽管他们都死在了慈禧的前头,可是最后北洋集团的首领袁大头还是把清王朝送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北洋啊!”谭延闿对这个后世鼎鼎大名的名词感到了一种切身的畏惧感,这个集团数十年来从太平天国时期慢慢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政治军事集团了,由于曾国藩的经营,到现在两江总督刘坤一虽然名头上还挂着南洋大臣的名号,但是整个南洋集团在中法之战后,可以交给他控制的部分已经飞灰烟灭,其真正的资源全部随着李鸿章转到北洋的名下,只留下了一个空壳的名分而已。现在谭延闿可以体会到为什么刘坤一更加倾向于和湖广总督张之洞靠拢,而不是选择李鸿章了——李鸿章除了一个烂摊子和一个不值得夸耀的名分之外,居然什么也没有留给他!。
“组安,这该交代为父都和你交代清楚了,你姐姐的婚事也在八月完婚,你的婚事和南北洋之争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现在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李合肥和张南皮,你到底看好哪一个?站在哪一边?等你姐姐的婚事完毕之后,你自己就必须有个定论了!”谭钟麟老神在在的卧在太师椅里,微微闭起眼睛对谭延闿说道。
“孩儿还是看好北洋!”谭延闿思虑了半天回答道。
“那就是李合肥喽?!”
“孩儿看好的是北洋的实力,而非是李合肥!相比之下,就个人来看,孩儿还是觉得张南皮比李合肥更有建树,关键这北洋的实力……最重要的是李合肥能不能给北洋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听后默不作声,沉思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还是两边都走走看?!”
“这走钢丝的活儿也许只有父亲这等谋略才可以施展的开,孩儿到底还是嫩了很多,恐怕承担不起……”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为父的身体还可以支撑几年,替你望望风还是可以的,不过为父也不可能保你一辈子,这种事情迟早还是由你来做主的!不过若是让为父来做这个选择,恐怕也是非常为难的,这样看时间……”
“也许用不了等太长的时间……”谭延闿轻声说道,他的思绪已经从两广总督府的书房中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天津——那里是北洋集团的中心。
“是的,也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甲午战争让以李鸿章为首的淮军集团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而至于已经没落的湘军集团则彻底湮灭于历史当中,这个到现在本来是淮军重要组成部分的分支会在一年后走到最终的尽头!不过北洋的家底经过曾国藩的奠基和李鸿章数十年的悉心经营,即便经历了甲午战争也只是伤筋动骨,随即又在袁大头的发展之下最终确立了袁大头的新统治核心地位,乃至以后纵横左右中国命运几十载,可见北洋这潭水有多深了!”谭延闿在月色下的书房中暗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