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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风闲云薄,人息城静。又适逢大雨洗涮,浓厚的泥土味,夹杂着草香味,弥漫于樉城的各个角落。
在樉城西北角的一座破草屋内,一位佝偻少年,艰难的靠在一根木柱上,两眼无光的看着苍穹。月光洒在脸上,偶尔泛起的笑容,温馨之至。由于从小嗜酒的他,长期缺酒喝,身体已经基本垮掉了。四肢颤抖的都快拿不住任何东西。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还活下去。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良久,缓缓从怀里摸出一颗已经暗淡无光的石头,紧紧闭上眼睛。对他来说,这颗石头像是无价之宝一般,紧紧的攥在手心,生怕被人抢了去。
忽然,他的鼻子嗅了起来,喃喃道:“太白楼的玉液琼浆!”又摇头微笑着道:“看来,我真的快要死了。尽然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但是,这股酒香一直存在,而且似乎越来越浓了,就在自己的鼻子底下一般。当他努力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确确实实有一个酒坛子,正被一个肉乎乎的嫩手托着,正散发出阵阵醇香。这是他期盼了三年多的味道,却不知为何,他不敢去接。
努力扭头,目光顺着哪条手臂看去,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庞,正注视着他。他差点喊了出来,最终没喊出来,而是深深的低下了头。眼泪再也无法止住,却又哭不出声,只能任凭眼泪流干。
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老三!难道说,你连见我的勇气,都没了?”不见回应后,此人又缓缓说道:“先喝了吧!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从那次你偷东西买酒喝以后,我就相信,你的确是哪种不喝酒便会死的人。”
佝偻少年突然双眼放光,猛的接过酒坛,将三升极品好酒,一饮而尽。酒每入一口,就像不经过喉咙一样,直接融入他的体内。感觉他喝的不是酒,或者说根本没喝酒,而是他自身丢失的血液,重新回到了体内。
酒入肚后,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面色红润,四肢回温,身体亦不再颤抖。喉咙深处“咕咕”的响声,仍意犹未尽的无限回味中。
过了片刻,轻声问道:“还有吗?”
“老三!你现在的情形,可不是酩酊大醉的时候。我只问你,你是想继续待在混沌殿,还是准备离开?”
佝偻少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抱住旁边的人,哽咽的说道:“我只想再见二哥一面,然后,痛痛快快的去死!”
“啪!”
独孤阳明推开他,狠狠的给了一个耳光,摇头道:“我没时间跟你伤怀。若你再继续待下去,死是迟早的事情。若你想离开,我想办法帮你。我现在有能力给你安个家,就算离开这邪派,你也不会再流浪了。”
佝偻少年像犯错的小孩子,半跪在爹娘面前受罚一样,低头不语。
独孤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明旭,你还想继续待在混沌殿修炼,对不对?”
半晌,佝偻少年才低声道:“是!”
“为什么?你还能有出头之日么?你要是再进穿肠谷,必死无疑,你知道么?”
又好一会,才回道:“知道!”
“哪你还坚持?”
这一次,时间更长,才回道:“是!”
独孤阳明从怀中摸出一个腰带,拿起佝偻少年的手,紧紧放在他手心,说道:“明旭,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谁也无权干涉。这条腰带面的灵丹、灵晶,足矣使你修炼至凝元境。我听说,你们的宗规,跟我们的一样,都是凝元境后,才可以成为内门弟子。三年过去了,你才是炼气境初阶。接下来,你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顿了顿,又道:“好了!过来坐好吧!你又没惹我,老这样干啥!”
由于喝酒了的缘故,少年的身体恢复极快,较为敏捷的一闪身,与独孤阳明并排而坐。说道:“二哥!你还记得,每到月圆时刻,我们就把茅屋顶挖四个孔,看谁的月亮更圆些!”
独孤阳明正色道:“从见面时起,你就婆妈,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样。”
“我南宫明旭,还有什么脸面见亲入手足的好兄弟呢!”忽有所想的问道:“二哥!老四呢?”
“老实说,在我们四人中,老四本来是最没本事的一个。现在,他反而长本事了,看上了一位大家闺秀。老三,他现在比你强,早早上了不周山。老大为人外圆内方,应该也是定天殿的内门弟子了。”
“看来,二哥一直不相信我的本事!对了,二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说来,不值一提!二十多天前,我见过你们混沌殿的人。他们个个都是戾气太重,凶气太过,色气太盛。我就隐隐感到,以你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在这样的人群中生存。一路走来,又听到你们混沌殿的一些事情,更深信不疑。但是,我实在没想到,又让我猜准了。”
南宫明旭忽然一笑,道:“二哥,给我一点买酒喝的灵晶,就够了。不需要连这么贵重的如意法器,都送给我。”
“老三,我不想多说,但我也知道,你经常被同门抢夺东西。只所以给你这个腰带,那是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是可以安全收藏起来的。其它低阶法器,反而不好使。今夜,我也要提前出城,明早,返回流沙界。至于其它的,以后见面再说。”独孤阳明起身,拍了拍南宫明旭的肩膀,极关怀的嘱咐了声:“明旭,一切要珍重!”便悄声离开,没入夜色中。
南宫明旭看着期盼已久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伤,伏地恸哭。
哭累了,眼泪也干泪了,便沉沉睡去!那一夜,是他睡的最香甜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