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枫这人,却不是好欺负的,恰恰来了兴致,有意教训他一顿,冷冷道:“马将军莫要忘记,是怎生来这金陵的?又是怎么坐上当朝二品?以你一介亡国之臣,没有如马希萼一般进囚牢,已算隆恩浩荡。如今,马将军还能得这恩宠,就该恪尽职守,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国家吧?想想南楚是如何亡国?这教训还是不要犯第二次的好,否则——”
转眼,柳枫见马希崇呆住,瞪视道:“大唐比不得亡国的南楚,有时候说话还是提前考虑清楚,要配你如今的身份!不同的君王,行事作风可有很大不同,一个不慎,你的脑袋不要是小事,别忘了,一家妻小。王启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安守本分,妄想攀高,对本太尉安排的枢密使一职心存不满,嫌不给他实权,多次在皇上面前参奏,结果怎样?皇上怎生对待他的家人,我想不用提醒了吧?”
马希崇在南唐呆了有段日子,知他所言无虚,顿时脸色惨白。
柳枫冷冷一哼,看着他的样子道:“想让你的羽林统军坐得安稳,就不要在暗地里道李枫的是非,皇上与李枫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搅乱的!”
言说间,柳枫轻鄙道:“我大唐皇上不是昏庸的马希萼,你那点小算盘,还是趁早打进肚里的好。”
柳枫冷笑一声,挺直身子,又道:“我李枫所去之处,何人敢拦?天下之大,自李枫下山以来,走南闯北,来去自如,七年了,又有何人拦得住李枫?不管大周还是南楚,又何曾拦得住我?无论什么时候,想害李枫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迟早要被李枫一并诛灭,我大唐一统天下的日子,也为时不远!”
马希崇战战兢兢,突然一语不发,柳枫看了看,高声道:“此去开封,托皇上洪福,更得大唐先皇庇佑,一切再顺利不过,不劳你费心了!这兵策的事,不是你该管的,就不要插手,做好该做的事,不要无事惹得一身麻烦。”
天绍青见柳枫满眼轻藐,说话毫无半点余地,知他讨厌马希崇,更不喜旁人巴结奉承,乱嚼舌根,又知他在大周受了气,正愁没地儿发泄,没想到这马希崇撞到了针尖上。
观这马希崇,果真如一句古话:大事办不成,小事瞎掺合!就知道讽刺,以口舌之争来挑别人毛病,可他也看错了对象,柳枫正在气头上,不是自找没趣嘛!自作聪明,以为捏到了柳枫把柄,这如意算盘毕竟打错了。
笨人和聪明人,有时虽隔一线,有时却当真相差甚远。
柳枫目光远射,逼视马希崇,马希崇脸面无光,可他生就赖皮,柳枫说什么,只当没听见,顿了顿,看着济仁堂,打个哈哈道:“此处正是张大夫坐诊,不如下官陪太尉进去把把脉?太尉一路奔波辛劳,下官这便自作主张,替皇上询视下太尉病情了,呵呵……”
言还未尽,马希崇就往济仁堂走,柳枫却动也不动,毫不领情道:“不用了!本太尉还没你这等清闲,远出三个月,回府在急,整理文书当属要事,明日准备上朝面圣!”
马希崇得了个冷脸,僵在那里,惶窘至极。
这声喝叱把天绍青吓得一怔,不知柳枫为何火气如此之大?转念一想,他这等性情孤僻之人,岂会被马希崇看穿?
虽然马希崇尽说好话,可柳枫一向骄傲,从不愿被人轻看,目今伤势颇重,就更不肯承马希崇的情了,而且马希崇口风不严,喜欢乱传人是非,柳枫倒是说的一丝不假,指不定被他发现柳枫病重,又在朝廷传出怎样的话?
马希崇愣了片时,黯然道:“太尉教训的是,下官此刻也是一时兴起,想看看黄昏的天色,享受一下秦淮河的景致,不曾想……下官知错,稍后定当整顿羽林军,加紧训练……”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柳枫听不清楚。
萧萧秋风卷起柳枫的衣角,刹那间,穿梭的人流似被隔绝在外,他浑然忘我,孑立在济仁堂外,负手仰望远处,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涌出恨意。
没有人看清他的神色,也许世界本无心,大家都在我行我素,过自己的生活,天绍青也静立在他身后,马希崇垂着眼帘,也老半天不曾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