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裳将头一低,而边行知她回避自己,目送着她从自己身边走开。
那时李裳少不更事,看不穿他,当时过境迁之后,她成长到如今,经历了无数世事,才霍然明白,该是边行在华山时,想要她回心转意,改变了过激的方式,可惜那会儿她不懂,她只知道他永远都会强迫自己。
边行柔声叫道:“裳儿!”就这一句,已让无数教众怒从心起,认为李裳是个祸害。
那一次,崖边相斗整整持续三天三夜,死尸横陈,极其惨烈。
华山七剑名扬天下,却与边行打了个不相上下,当真令人大吃一惊。
是不是时命很难预料?
天倚剑见不得同门惨嚎,举剑对峙边行,加入战斗中,月明教损亡不小,边行到底也是一个人,看看即将独木难支,只好弃战而逃。
天倚剑遂与众人一鼓作气,攻到月明教总坛,那边行本就练功自亏,又以寡敌众,当月明教众多弟子一一阵亡之后,全靠他一人支撑,从上百乃至上千人中突围,拼死抵挡,连杀华山派数百弟子。
最后身上有了两道伤口,他似乎不可置信,倒退两步,忽然不做抵抗,仰天凄叹:“命数!”拾掌拍在天灵盖上,倒在血波中。
临死一刻,他用尽余力挣扎,痴痴望着李裳,想说说话,可李裳被他残暴又专横的性情吓坏,终究怕他,不敢去抓那只染血的手。
看到他选择自尽,自己也呆了,思潮翻涌,飘移无定。
边行本在垂死之中,见状心口一颤,溢出大口鲜血,嘴角浮出一丝凄哀嘲弄的笑意,苦涩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般怕我?是因为我是教主?我的威严?我……好……恨……”
如果说这一辈他有什么事放不下,就是这件事。
往事一缕缕浮现在边灵的眼前,教她跪在崖边,痛苦不堪,猛地抓住李裳,横目相对,质问道:“为什么让他失望?为什么?他是我唯一的大哥,是你的恩人,对你情深一片,你却让他痴心错付,含恨而死,哼!”
狠狠将李裳甩开,她怒道:“多少年了,你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夫妻恩爱,儿女成双,而我大哥却长埋黄土,受尽风霜,你可有去看过他?”
满腔的恨意,直教边灵失去了理智,倏地立起身子,走近李裳,逼视道:“我大哥是因你而狂,因你而死,你要负上全责!”
李裳自也忧伤自疚,这也是她没办法解释的事情,顿时垂下头道:“是我的错,欠教主大哥的情,永远也无法还清,实在对不起他。”
边灵以为她假惺惺,根本不信这套说辞,抬手欲拍李裳,李裳闭目待死,徐徐说道:“希望我的死,可以消去教主的怒火,若能放过倚剑,李裳心满意足。”
边灵哈哈大笑道:“好,好的很,夫妻同心。大哥真是蠢,爱了个不该爱的人,白白毁了一生。”转目瞪视李裳,冷冷道:“你这样的叛徒,就算送给了大哥,也会让他徒增伤悲,罢了,我就做做好事,成全你们夫妇二人。”
李裳惊道:“你想杀倚剑?”
边灵坚决道:“他是大哥最大的敌人,也是本座最大的阻碍,早就该死了。”话锋一顿,又道:“不过……你们夫妻能在黄泉相聚,已是本座的最大忍让,休要啰嗦,把命拿来!”踏前一步,单掌推出,拍了过来。
李裳闪身而起,看那来势,暗叫不好,她不答应自己,自也不会死守诺言。
可她这一躲,气坏了边灵,认为她有意欺骗自己,表面为善,实则内心狡猾,更要杀她泄愤。
边灵身法也快,不是李裳可以应对的。
李裳被她逼急,身子连晃数晃,边灵双手交错,如棉丝飞舞一般,李裳饶是退后数丈,也无法躲过。
只听一声疾响,李裳被打中肩胛,脚下一时踩空,没站稳当,身后刚好是个陡峭的石阶,当下飞跌出去。
才行至此处的天倚剑,早在附近流窜,闻到风声赶来相看,就见李裳命悬一线,向下倒坠,数百级石阶不断磕碰着她。
天倚剑正在峰下,不由分说,飞身而起,沿石阶数个起落,可李裳滚来滑去,好几次与他擦肩而过,终于在最后一道石阶,被他接住。
“裳儿?”他见李裳浑身伤痕,已人事不知,如何也摇不醒,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般。
边灵在峰顶望见天倚剑孤身一人,深知是个时机,也飞落下来,望着天倚剑道:“天倚剑,你也知道痛心了……”
她话还未完,天倚剑怒瞪着她道:“你把裳儿伤成这样,我怎肯与你干休?”说罢,挑起剑锋,竦身刺出。
边灵倏然冷笑,也不相让,沾得也是硬脾气。
两人在这边斗得激烈,那一头,天绍志跳崖后,有几个老者怪啸一声,也疾步跟到切近,在间不容发的一刻,踊身向下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