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慧喘着粗气道:“小姐,出事了,怡亲王……。”未待她说完,我心下一惊,身子跟着一颤,脑中突地一片空白,巧慧的声音依然在耳边:“……过世了,皇上、格格已经去了交晖园。”
我疾速跑着下阶,巧慧在后面喊:“小姐,小心脚步……。”话未落音,我脚步一空,已翻身滚了下去。
耳鸣目眩,眼前金星闪着。我翻身欲起来,刚一起身,‘啊’地一声又摔倒在地,巧慧已跑过来,翻开我的衣襟,哽咽着道:“小姐,你的脚……。”我拉着她的胳膊,哀声道:“扶我起来,快。”
巧慧摇摇头道:“小姐,看样子,你的脚已伤了筋骨,不能动,奴婢这就去让人抬软凳过来。”我扯着她道:“我一定要去交晖园。”
巧慧默一会儿,道:“小姐,你可知道二小姐最怕什么吗?”我茫然摇头,她轻声道:“蛇,她一听到有蛇,一定会跳起来。”我抓着她的手松开,垂首苦笑道:“你想说什么?”
巧慧拍拍我身上的土,道:“我家二小姐已经过世了,谁也代替不了她。可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家小姐,是三小姐。现在你已有了身孕,上次已受了惊吓,况且皇上走时有吩咐,不让你去交晖园,你脚崴伤了,现在你去,是不是园子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受了罚,才能阻挡你。你可知道,上次因为岚冬能轻易进阁……。”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停下,惊恐的瞅我一眼。我一闭眼,无力地趴在地上,苦笑起来,前些日子禛曦阁侍卫突然换了,自己还问过胤禛,他却轻描淡写的解释‘园子里的侍卫都是互相调换的’,他说的也是事实,自己也就没有多想,今日听巧慧这么一说,莫非是……。
斜靠在床上,左手右脚裹着厚厚的布,右手拿着本书,盯着书本,脑中却空空的,没有一丝自主意识。
门轻轻被叩了两声,我回神忙道:“进来。”小顺子进来,礼毕道:“今日皇上下诏恢复王爷名讳为胤祥,配享太庙。并且,拟定王爷溢号为贤,并命将‘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字冠于贤字上。”
我凄然一笑:“公而忘私,视国事如家事;小心兢业,无纤毫怠忽;精白一心,无欺无伪;直言无隐,表里如一;黾勉奉公,夙夜匪懈;一举未尝放逸,一语未尝宣漏;清洁之操,一尘不染;见理透彻,莅事精详,利弊周知,贤愚立辨。”
小顺子一呆:“娘娘如何知晓,皇上是如此说的。”我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小顺子面带狐疑之色,转身向外行去。走了两步,似是又想到什么,停步回身道:“诚亲王允祉在王爷丧事上总是迟到早散,面无戚容,皇上已命交宗人府议处。”
自摔伤后,我一直谴人送口讯给胤禛,他不得已,只好每日差小顺子回来送信。
一个人默默坐着,心里却翻江倒海,如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就没有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没有十三的十年囚禁;明慧的惨死、八阿哥的休书。没有上面的事,也就没有了六十的死;绿芜的死、十三的死;甚至是阁内侍卫的死,……。
想来想去,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一心想让姐姐没有遗憾,但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一系列的误会,原来自己才是那是杀死这些人的凶手,怪不得别人,自己才是这所有事的罪魁祸首。
头痛欲裂,双目紧闭双手抱头,蜷曲在床上,身上的伤口许是拉开了,我却不觉得痛,还隐隐有些痛快,身上痛一点,再痛一些,心才会少痛一些。
“小姐,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巧慧关切的声音,我摇头无语,她拉下我的胳膊,捏着我的下颌道:“小姐,张开嘴,你的嘴唇咬破出血了。”
我依然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着,“娘娘,你这么糟蹋自己,只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何谓亲、何谓仇,她是仇人吗?我默想一阵,突地意识到方才并非巧慧的声音。
脑中蓦地想起那日她的惊呼声,慢慢睁开眼睛,巧慧忙绞了帕子为我擦拭唇边的血迹。我伸手接过帕子,放在一边,发现笑泠站在巧慧身边,她矮身施了一福,我忽地发现她脖子有些异常,心中一怔,问:“你脖子怎么了?”
笑泠用手抚一下,笑着道:“没什么。”旁边的巧慧截口道:“当日,笑泠自阁内回到勤政殿,禀报高公公说娘娘不怎么吃东西,皇上吩咐御厨为娘娘做了几个小菜,命笑泠带过来。她来的时候,正好是岚冬拿簪子逼着你的时候,奴婢一喊有蛇,笑泠姑娘趁岚冬惊慌失措扑了过去,结果被刺中了脖子。那岚冬的力气真大,当时如果四哥没有场,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心下一惊,‘四阿哥’,当时弘历也在场,心中猛地明白那日他为什么截住话头,不让我往下说,想是他已明白了岚冬的身份。
静静沉思一会儿,我抬头看着她道:“伤口愈合了没有?”她笑着道:“皇上命太医为我治的,现在已差不多好了,只是绷带还不能解开。娘娘,笑泠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你这么折磨自己,除了让关心你的人难受心痛,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点点头,强扯出一丝笑:“普通的话就是大道理,谢谢你。”她脸一慌,急忙一福:“娘娘折杀奴婢了,奴婢这么做是应该的。”
我深叹口气,默默发起呆来,两人见状,笑泠蹑脚退了去,巧慧皱眉为我重新包扎伤口。半晌后,巧慧轻声道:“奴婢去看了一次岚冬姑娘,她托奴婢带口讯,想见你一面。可四阿哥却吩咐奴婢,不能让你知道。但奴婢想了想,见与不见,还是由你决定吧。”
我默想一会儿,心中全是哀伤:“带她来,不,还是送我过去。”巧慧默看我一阵,点点头,转身出去张罗轿子。
坐在轿中,掀开帘子一角,杏花春馆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们个个面色凝重而严肃。
放下帘子,靠在软垫上暗叹口气,自出事后,那拉氏一病不起,多次要硬挺着来探望我,可胤禛却吩咐‘先照顾自个的身子要紧’。这么一来,她的病却是越发重了,宫中之人忙着照顾那拉氏,园子里忙着我及十三的事,宫女太监们都是来去匆匆、面色凝重,连续发生的事太多,许是大家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但接踵而来的,更是使人人心惶惶。在这月里,胤禛还是接受了众大臣的提议,决定对准喝尔进军之期暂缓一年,并谴奕禄等大臣往谕‘请封号,所有属下悉编旗分佐领’,可就在傅尔丹、岳钟琪听旨回京议事时,噶尔丹策零却突袭驻于科舍图的清军,由于军中无主将,总兵、副将血战七日虽未大败,可仍是损失惨重。胤禛闻讯急怒攻心,自交晖园回了园子。
圆明园的西北角,水木明瑟。
这里只有夏季才会有太监们来将泉水引入室内,以水力转动风扇,从而达到为室内降温纳凉的效果。因此,其他三季,都是留一些年老体弱的太监保养工具、打扫庭院。可如今,院子被侍卫团团围着,大概除了飞鸟能入,地上走的,没有令牌,却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
下轿,推开房门,弘历疾步过来蹙眉问:“你身子还没康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