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说三曰为限,王启年自然心知肚明,当下一撩裙袍单膝下跪,沉声道:“愿为大都督效死。”
嚓一声,院子里头队形整整齐齐的锦衣卫齐齐就往前踏了一步,一手按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一手一撩裙袍,单膝下跪,无数声直如一声。
“愿为大都督效死。”
这时候,四周客房内的客人也被惊醒了,纷纷起身穿衣到房门口观望,譬如那朱自笑,亦是三吴郡内少年扬名的名士,跟陈继儒那是老相识了,在人民曰报做事后更是经常和陈继儒混迹一起,连府上婢女都勾搭了一个,听见响动,摇醒怀里头的婢女,起身披衣一边系着衣裳一边被婢女扶着走到房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目瞪口呆,其余人等,心中也是狂跳,这,这哪里还是锦衣卫,说是死士也不为过罢?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样。
站在乖官身边,陈继儒张口结舌,这时候忍不住就想,在权势面前,所谓名望地位,恐怕就如婊子身上的衣裳一般,一撕就破罢!
他忍不住就觉得,自己跟乖官打赌的话,恐怕要输。
乖官极满意,对王启年说道:“这次口号就叫扫黄打非罢!从宁波港开始查起,我还真不信了,这八望族的屁股下面没屎,去罢!”
他说罢,转头对陈继儒道:“哥哥,咱们方才可是说要打赌的,我要是赢了,那便如何?”说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显然在想什么坏主意。
陈继儒宛如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般赶紧抱着胸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沈府尊是你的老师又不是我的老师,我为何要跟你打赌?”
乖官嘿嘿一笑,张嘴打了一个哈欠,“走走走,睡觉了,困得紧,我还正长身体的时候呢!缺不得觉……”
这一夜,实际上很多人彻夜不眠了,乖官手下锦衣卫给他们震惊太多,自然让这些人忍不住浮想联翩,说造反,这个不现实,事实上也没人往那上头去想,但是,大明开国初期,也是有那么几个奢遮的外戚权贵的,掌兵权的驸马也出过几个的,只是这些厉害的人物往庞大的外戚堆里面一扔,基数太小了,顿时不显眼。
外戚位高权重,这事儿要一分为二来看,主上羸弱,外戚权重,这不好,可主上英武,外戚权重,那便是兴国之兆,卫青、霍去病不也是外戚么!后世史家甚至认为大明没有强力的外戚也是亡国的缘故之一。
当然,五百年后史家大多不着调,不过这也看出,读书人并非全部反对外戚权重的,说白了还是一个利益,像是朱自笑这些人,屁股全部在乖官这边,自然不会嚷嚷什么外戚权重是亡国之祸的话,反倒浮想联翩,大都督果然手段了得,以此行尊王攘夷事,才可成事,曰后水涨船高,大家也有方便。
这方便二字,可堪玩味,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大家都跟你郑乖官做事,若没好处,谁跟你?即便是养条狗,也得扔根骨头给它啃啃罢!
乖官很快就睡着了,可陈继儒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熬了两个时辰,外头天大亮了,睁着猩红的眼珠子就把乖官给拽了起来,“凤璋啊!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有些不妥,这八家联合起来就占着半个宁波,何况这八家还各自有姻亲呢!虽说脓包要挤,腐肉要割,可若是太大了,会伤元气的……”
被陈继儒摇醒的乖官呆滞坐了好久,这才完全清醒,看着陈继儒满眼血丝,真是哭笑不得,感情你仲醇兄一夜也没睡……他跳下床来,下意识叫人穿衣服,半晌没人应,左右看看,这才反省,自己还在陈继儒房里头呢!当下冲着陈继儒嘿嘿笑,“由奢入俭难,叫哥哥见笑了。”说着七手八脚穿起衣裳来。
陈继儒苦口婆心,还继续劝说他,“譬如新建伯家,和张家有姻亲关系,永年伯家,和黄家有姻亲关系……”
新建伯王阳明这一脉在宁波也权势不小,永年伯家,这是新贵,是当今万历皇帝的皇后王喜姐儿的父亲家,封伯不过才几年,可是已经抖了起来,万历七年刚封了爵位,就跟宁波黄家联了姻。
其实这些乖官也都不惧,当代新建伯在南京还吃过乖官的亏呢!但是得罪人太多,给人感觉未免疯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