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非元礼惨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奶奶的,这次我老荔真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跑到他身边,“荔非将军,我扶你走。”
是施三娘,荔非元礼摇摇头,一把推开她,“三娘,你快走吧!你扶不动我。”
施三娘紧咬嘴唇,将他拖起来,依在自己身上,她忽然一弯腰,娇小的身躯竟将身高七尺的荔非元礼背了起来,艰难地向山上一步步走去。
此刻,涌上山的吐蕃军越来越多,李庆安率领七百名安西军将士在中线鏖战,他的黑弓已被砍断了,浑身浴血,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挥舞横刀,拼死要将敌军杀下去,形势已经危在旦夕。
三十步外,白元光和二十几名士兵被数百名吐蕃军团团围住,白元光的左臂已经没有了,他狂吼着,独臂挥刀在敌群之中劈杀,就在这时,李庆安忽然看见了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白元光脚下一滑,一支长矛闪电般刺穿了他胸膛。
“老白!”
李庆安一声狂吼,不顾一切地向白元光冲去,安西军的野性被激发了了,众人怒吼着,将吐蕃军杀得节节败退,将冲上中线的吐蕃军又压了下去。
李庆安将白元光抱住,白元光双目紧闭,已经阵亡了,泪水从李庆安眼中狂涌而出,这个安西马球队的第一得分手,竟死在赤岭之上,他把白元光抱在自己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贺严明抹了一把眼泪,道:“将军,快撤吧!已经顶不住了。”
李庆安点点头,对左右令道:“大家快撤!”
“北线的弟兄们,将军有令,快撤!”
在一片撤退的喊声中,唐军开始向山上撤退了,南线因有巨石堵路,吐蕃军冲上来不多,唐军大部分得以保全。
荔非守瑜也听到了撤退的命令,大喊一声,“撤!“
他率领南线的数百唐军向山上撤退了, 这时,李庆安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转身向山崖角落里的帐篷飞奔而去,帐篷中的蜡烛已经燃尽了,一片漆黑,他手忙角乱在一只木箱中乱翻,“在哪里?在哪里?”
“找到了!”
他从木箱中找到了一盘信香,从怀中摸出火石火镰,手颤抖着‘咔!咔!’打了两下,一团火苗在手中出现,他背过身遮住风,将信香点燃了,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盘的夹层上,将一根引线拉出来放在信香中间,随即转身冲出帐篷,向山上奔去。
跑了十几步,他忽然回头望去,此时,吐蕃军已经铺天盖地杀上来,风小了很多,漫天的大雪笼罩着赤岭。
唐军撤到第三道防线,也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这里地势狭小,仅仅只是一道山坳,再向上越过一道山岭,就是通向石堡城的路了。
狭窄的山坳中挤满了唐军,在经历一场惨烈的战役后,唐军还有一千五百人,近一半人带了伤,伤亡最重的是江都营,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李庆安坐在一块大石上,女护兵队正赵芦正在给他伤口消毒包扎,李庆安左臂中了一刀,砍开了一条大口子,血已经凝住了,这时他才感到钻心的疼痛,但伤口的疼痛也比不上他心中的悲痛,白元光阵亡了,在他记忆中,白元光应该在安史之乱中大放异彩,成为中唐名将,却因为他穿越时空的到来,改变了历史,也改变了白元光的命运。
“七郎!”
荔非守瑜走到李庆安身边,嘶哑着声音道:“我们还剩二十包火药,五万支箭,两架投石机,还有少量粮食和清水。”
“粮食和清水留给重伤兵。”
停一下,李庆安又问道:“老荔怎么样了?”
“他失血过多,昏过去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李庆安苦笑一声道:“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熬过去,吐蕃军有动静吗?”
“好像暂时没有进攻的迹象,他们在打扫战场。”
李庆安站起身,扭了扭肩膀笑道:“走吧!看看老荔去。”
第三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的直线距离只有三百步,有几条路可以上去,最后汇成一条小路,山道蜿蜒曲折,要走上两里才能抵达。
吐蕃军在占领第二道防线后,由于风势大大减弱,唐军的弓箭又能发挥威力,达扎路恭便决定暂时停止了进攻,等待风力转强劲后再大举进攻。
“大将军,我们发现了唐军的一种地图,非常奇怪。”
一名吐蕃百夫长一指帐篷,“就在唐军的帐篷里。”
“哦?带我去看看。”
达扎路恭快步向帐篷走去,帐篷里空空荡荡,只放着一架沙盘,达扎路恭围着沙盘走了两圈,眼中充满了惊讶,唐军竟然用泥做成了整个青海附近的地形地势,这种栩栩如生的地图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达扎路恭立刻意识到了这种地图的重大军事意义,尤其对于地形复杂的吐蕃地区更是有用,它甚至不亚于从唐军手中得到的霹雳雷。
这时,一名吐蕃军进来禀报,“大将军,赞普命你下山去禀报战况。”
“好!我这就去。”
达扎路恭一摆手令道:“把这地图也抬下山去,要小心点,千万别弄坏了。”
达扎路恭快步向山下走去,几十名吐蕃士兵抬着沙盘小心翼翼跟在后面,沙盘上盖了一层布,上面飘满了一层雪花,在走过一道陡峭的山坳时,沙盘几乎是竖着抬下,这时,一盘点燃的信香从沙盘下方滑落出来,掉进了岩石缝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搬运沙盘上,没有一人发现信香滑落。
几十名吐蕃士兵抬着沙盘走远了,白雪渐渐地将信香覆盖了、熄灭了。
赤祖德赞的王帐中灯火明亮,沙盘就摆在正中,赤祖德赞正和几十名大将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唐军的独特地图,
顺利拿下了唐军的第二道战线,赤祖德赞心中十分欣慰,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善于利用天气,一战便将唐军击败了,他指着沙盘上的神威城笑道:“大家看见没有,就是这座神威城差点把我们骗了,以为唐军是要打大非川。”
旁边的尚结息脸一红,赞普的口气里隐隐有嘲讽自己的意思,他呐呐道:“赞普,臣以为就算唐军是为了拿下石堡城,他们的下一步目标,还是大非川和黄河九曲。”
“那当然!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要先保住石堡城,再防御大非川,
相国,你明白吗?”
赤祖德赞埋怨尚结息,达扎路恭倒不好站在旁边了,他怕尚结息放不下这个面子,便走到后面,忽然,他看见帐门口,一名士兵正焦急地向他招手,他快步走出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大将军,你快看石堡城的烽火!”
达扎路恭向石堡城眺望了片刻,他终于看清了,顿时大吃一惊,石堡城的烽火又熊熊燃烧了,这是遇袭的求救,刚才还没有呢!
就在达扎路恭走向帐门的时刻,赤祖德赞忽然发现沙盘上有一处奇怪的地方,赤岭上竟有十座烽火台,可事实上,只有石堡城一处。
“奇怪了,这些烽火台是怎么回事?”
尚结息上前看了看,笑道:“赞普,这些烽火台估计是唐军计划修建,和神威城、龙驹城以及青海中的烽火台连为一体,呵呵!唐人这个地图做得确实精细,烽火台里居然还有火油,下面好像还有根线,难道是连接别的烽火台吗?”
说着,他移过一根蜡烛,点燃了石堡城上的烽火台,‘嗤!’的一声轻响,石堡城上的烽火台点燃了,但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所有的烽火台都冒烟了。
尚结息大笑道:“果然如此!”
旁边的吐蕃将领们顿时一阵惊叹,赤祖德赞也笑了,做得确实不错,站在赤祖德赞身边的大将便是论藏泣,他和所有将领一样,也对这种地图赞不绝口。
突然,论藏泣闻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味道,这是一种令他刻骨铭心的味道,唐军的霹雳雷。
他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将赞普推倒在地,就在这一瞬间,沙盘迸发出一道赤焰,猛烈地爆炸了,巨大的冲击力将尚结息当场炸得粉身碎骨,几十名将领被高高地掀到空中,帐篷也被掀翻了,甚至连站在帐门口的达扎路恭也被一股强大的气浪掀翻。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将吐蕃大军惊呆了,当黑烟腾空消失,达扎路恭像疯了一样的爬进来,大帐里到处是肢体不全尸体,他大哭着寻找赞普,忽然,他找到了!赤祖德赞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达扎路恭摸了摸赤祖德赞心口,好像还有一点跳动,他抱起赞普拼命嘶吼:“赞普!赞普!你醒醒啊!”
赤祖德赞最后被论藏泣推了一把,虽然身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毕竟没有被当场炸死,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声音异常低微道:“保住石堡城!”
说完,他又晕了过去,达扎路恭慢慢站起身,望着满地的吐蕃高官尸体,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忽然双脚跳起,嘶声竭力地大吼:“大军攻打唐军,把每一个人都给我挫骨扬灰!”
此刻,石堡城的石道里已是喊杀声震天,李嗣业率领一千重甲陌刀军,顶着狂风爬上了石堡城的山梁,吐蕃军万万没有想到,唐军居然还有不畏惧暴风雪的重甲步兵,当他们发现时,一千重甲陌刀军已经冲进了石道,两军在狭窄的石道中进行着最后的生死较量。
而李庆安也同样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三万吐蕃军开始疯狂地进攻,他们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