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坐了下来,李庆安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裴阁老若见他的孙子变成了黑炭,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裴瑜也笑道:“这样很便利,一路上都以为我的是突厥人,省得我化装了,连拜占庭的皇帝也以为我是突厥人。”
“你见到拜占庭的利奥三世了?”
裴瑜摇摇头笑道:“利奥三世在天宝初年便去世了,现在是他儿子君士坦丁五世在位,不过大将军虽然写错了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也没有在意,他还以为唐朝还是则天皇帝在位呢!”
李庆安大笑,“这倒是很有趣,我只犯了十年的错误,他们却犯了五十年的错误。”
笑罢,他又问道:“那他对我信中的建议是什么态度?”
裴瑜脸上的笑容也去了,他叹了口气道:“君士坦丁五世虽然年轻,但非常慎重,他说自己不是很了解唐朝的情况,希望能多和唐朝交流,没有提到与唐朝联合进攻大食之事。”
李庆安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拜占庭皇帝的慎重,毕竟自己不是大唐皇帝,不能代表唐王朝的意志,如果他贸然答应,安西换了新节度使,却不承认联合一事,拜占庭就尴尬了,不过既然拜占庭皇帝没有明确拒绝,就说明他对联合攻打大食一事也动心了。
想到这,他便问道:“那他有没有说,怎样加强交流?有没有什么书面的回信?”
裴瑜道:“没有书面的回信,不过他说他会在适当时候派使者来碎叶,听他的口气,他好像是希望伊蒂尔城能成为两国的中转贸易城。”
‘贸易!’李庆安点了点头,他大致明白了,拜占庭帝国想和唐朝贸易往来,这也算是一种交流方式。
“你对拜占庭帝国有什么感想?”
“他们的都城临大海而建,是一座坚固得无以伦比的雄堡,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攻克,城内繁盛异常,尤其对外商业十分繁盛,普通民众穷困潦倒,但贵族们从对外经商中获利,生活奢靡无比,他们也有养蚕织丝,但品质很差,所以唐朝的一匹丝绸在那里要卖五个拜占庭金币,仍然供不应求。”
裴瑜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币,递给李庆安笑道:“这就是他们的金币,他们叫金索里。”
李庆安这两天正在关注铸币,他连忙接过金币仔细看了看,金币不大,有点像大唐新铸的银钱,是一种不规则的圆形,做工比较粗糙,中间没有孔,两面都有图形,正面是基督的图像,背面像一种权杖似的东西,还有一圈罗马文字,虽然粗糙,但含金量很高。
裴瑜指着基督像笑道:“这是他们崇拜的圣人,不过拜占庭皇帝正反对崇拜圣人,到处可见军队在捣毁圣像,烧死修教士,因为局势太乱,我也没有多住,便回来了。”
虽然拜占庭之事他很关心,但卖官一案却迫在眉睫,李庆安便拍拍裴瑜的肩膀笑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和你详谈拜占庭一事。”
裴瑜知道李庆安见严庄有要事,便起身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向严庄点点头,便退了下去,待裴瑜走了,李庆安这才暂时把拜占庭之事放在一边,问严庄道:“庆王之事如何了,他肯去沙州吗?”
“属下已经和阎先生谈过了,阎先生说问题不大,庆王对龟兹始终不满意,只要我们能在敦煌修一座庆王行宫,他会说服庆王去敦煌看一看,最终让庆王长居敦煌。”
李庆安对严庄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他知道严庄是从俱战提而来,便又笑道:“那粮食情况如何了?”
严庄没有去阿漫河交换现场,他是在俱战提安排粮食水运,刚刚从俱战提随第一批粮食返回碎叶,他笑道:“第一批十万石粮食已经运回,一切都很顺利,我估计二个月内,我们可以得到一百万石粮食,这足以让我们应付移民和吐蕃战争了。”
李庆安只是顺口问一下粮食之事,他关心的还是卖官案,他将汇总清册扔给严庄,“你看看吧!能看出什么?”
严庄在碎叶主管军事物资,不涉及人事,对升职中的黑幕他并不了解,他看了清册半天,便道:“好像瀚海军被驳回的人数也太多了一点。”
“问题就出在这里,今天下午,一名军属来鸣冤,说她丈夫花了六百贯买官,就是瀚海军,最买官不成,钱也没有退回,便自杀了,仆固怀恩极可能就是幕后收钱者。”
李庆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是南霁云也涉案,所以想听听严先生的意见。”
严庄想了想道:“如果南霁云不涉案,只有仆固怀恩一人涉案,大将军准备怎样处置他?”
“杀了此人,号令三军!”
“不可!”严庄断然阻止。
“有何不可?”李庆安奇怪地回头问道。
“大将军,如果是杀安西军系的任何一人,都没有问题,但仆固怀恩却万万不能杀!”
“先生的意思是说,仆固怀恩是来自朔方军吗?”
严庄点点头,“我正是此意,我听说仆固怀恩在朔方军中威望颇高,大将军若杀了此人,我担心朔方军由此闹起来,就算不闹,大将军又怎么向圣上解释,大将军已经此事号令三军,他焉能不知,这个机会他放过吗?圣上肯定会派御史来军中,借口查卖官之事兴风作浪,大做文章,将大将军的心腹一一铲除,这个后果,将军得三思啊!”
这个后果李庆安倒没有考虑到,严庄说得不错,这个机会李隆基是不会放过,待吐蕃战役一结束,他必然会用这个借口来安西军中兴风作浪,即使罢免不了自己,但也能将自己的心腹一一铲除,让自己大伤元气,在这种情况下,家丑确实不能外扬。
“可是不杀他,难除我心中之恨!”李庆安恨恨道。
“大将军不用急,我倒有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