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走了之后,村子恢复了之前的平凡和平静,每个人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
可以跟行乐又要去自己最讨厌的地方,私塾。
私塾就是村里的白秀才开的,大家就知道他姓白,听说以前是个秀才,叫他白秀才。村里的小孩只要一到要识字分句读的年纪就都会送到这里来。这个私塾在康熙年间就有了,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屋子,周围是一圈方方正正的围墙,前后各开一扇小小的门。里屋只有一层,里面摆着二十几张桌子,上面是一张讲台,是先生坐的地方,两边各开两扇方方正正的小窗。
早晨从一边投进两块方方正正的阳光,旁晚从另一边投进一样的两块阳光。风吹雨打,私塾修葺过很多次,墙壁上都是一遍遍翻新留下的片片斑驳和岁月的痕迹。就这么一个私塾却从来没有荒废,一直留到现在,白秀才在这里已经教了近二十个春秋了。
白秀才自认为满腹经纶却始终怀才不遇,而且不遇了四十多年。他教学的方法很简单,让学生背“四书”,“五经”,不会背就打手心,所以每个学生都不喜欢他。可以天生对这方面的记忆力很差,背了前一句就忘了后一句,要完全背全一篇文章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反复咀嚼。但是他想象力非常丰富,往往在背诵古文的时候思绪乱飞,挡也挡不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时可以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一幅的画面,在芦苇河畔,朦胧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穿着白裙,站在河中的的高地之上,只留一个销魂的背影,长发飘扬,时而回头又不曾把头真的转过来,脸部的轮廓时隐时现,看了真是让人挠胸抓狂,撩人心弦。这就是先生曾经说的上天下到凡间的仙女吗?眼看这位仙女就要回头,身子已经侧过一半,忽然出现的是一张白眉白胡子满是皱纹的脸!
“戚可以,你看着窗外干什么!”白秀才使劲拍着可以的桌子,把他一下子就拍醒了。
“诵读一下《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琴瑟……”先生边听边晃悠的脑袋突然停住了,一脸愤怒。
“孺子斯若人,不可教也!把手伸出来!”白秀才恶狠狠地盯着可以,可以怯怯地伸出左手,因为右手是要留着写字,拿书和玩耍的。
白秀才拿起戒尺,啪啪啪打了可以三下,可以的手立马见红,顿时有火烧的感觉,“坐下!”
私底下行乐问可以:“先生打你疼吗?”
“你又不是没有被打过……”可以斜着眼睛看着他,一边搓着自己猴子屁股一样红的手。他一定要在回家之前就消退掉,不然奶奶看到了还会遭一顿骂。
“等我长大学到了绝世武功,一定要好好收拾白眉道人!”可以说。他最喜欢武侠小说,小说中有一个白眉道人,长着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跟白秀才很像,因此他底下就这么称呼他。
当时的正书就是“四书”“五经”,写的是骈文,要求对仗整齐,字句押韵。而那些言情,武侠的书在学生的世界都是禁书,只能偷偷地看。用白秀才的话来说就是歪门邪道,但是对于可以和几乎所有学生来说这些书充满了诱惑。对于一切他们未知的东西,都充满了想象和向往。
私塾离集市很近,集市的地摊上有很多小贩卖那些盗版纸张很差的各种武侠,言情和看似武侠其实是言情,看似言情实则是武侠和看似是武侠言情其实是色情的各色各样的书籍。小贩为人很精,不买就不让看,等买了付了钱把书拿给你里面又可能完全不是你想象的内容,人们与其说是在买书不如说是赌书。对于卖不出去的书,小贩只要换一个封面就可以了。由于书的封面和名字实在是太诱人了,小贩的书总能够销售一空。
有一次可以和行乐决心翻墙出去到外面买书,这个计划在他们心里已经滋生很久了,两人加起来存了二十文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终于在这一天先生又在讲台上睡着了,还打着呼噜,他们观察先生很久了,一睡就是一个下午。
行乐早就踩点清楚,围墙虽然高,但是只要翻过去,后面是一条胡同,路面比院子里高,直接跳下去就行了!
这时候屋子里的学生看书的看书,打瞌睡的打瞌睡都没有发现可以和行乐偷偷溜了出去。行乐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对可以一招手,可以从屋里搬出一张凳子,垫着脚跑到围墙边。行乐把住凳子对可以说:“可以,你先上吧,你轻功好!”其实他要表达的意思是可以比行乐跑得快。
可以踩着凳子,再往上一跳,双手掰住了围墙的上沿,本来想一用力就直接翻上去,就像武侠小说里面的侠盗一样。可是发现自己道行不够,两条腿一直在墙上扒也没有扒上去,手倒是没有力气了。行乐一看形势不对,马上托着可以的屁股,使劲往上送,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可以送了上去。
可以站在上面,颇有一副大侠傲视群雄的感觉,还在陶醉的时候行乐就在下面小声喊了:“可以,你在干嘛呢,快把我拉上去啊!”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