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噩耗,可以忽然眼前一黑,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放下阿黄,一抹眼泪,什么都不管了,拔腿就往家里跑。一路上他都神情恍惚,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脑子嗡嗡作响,不知道他将看到什么样的场景,眼泪又止不住掉下里,心里越发慌张。一天中怎么忽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可以边跑边抹着眼泪。
原本想把自己得了第一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没想到在村口看到了倒在路边的阿黄,奶奶又出事了。可以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了方向,跑回家的时候也好几次差点跌倒,多亏了跟在后面的行乐扶着。
奶奶躺在床上,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可以家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他喊了一声奶奶就挤到人群中,一直挤,挤到了戚奶奶身旁。
奶奶看着可以来了,艰难地伸出手,可以一下子握住奶奶的说,奶奶,奶奶地叫,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奶奶两瓣嘴皮子动了起来,说话声音很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的:“可以啊,奶奶是不行了,你也长大了,要知道照顾好自己……”
“不要啊,奶奶你不要丢下可以!”可以哭得已经分不清脸上的眼泪鼻涕了。
“我的乖孙子,你爷爷给我的任务,我也算完成了,你能长这么大,这么懂事……”戚奶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可惜的是,你爷爷还没有回来……”奶奶的眼泪突然哗地流了出来,“我等了十二年了,我没有时间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奶奶……”可以叫着奶奶,戚奶奶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这次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吐了出来。周围的人看了,有的低着头,一脸忧伤,有的捂着嘴也跟着哭泣。
“可以,奶奶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念书,将来当官,当大官。你要记住,咱家的什么东西都不能卖,宅子,地,田,都不能卖,那是你爷爷苦苦打拼来的。”
“不卖,不卖!奶奶你别死啊!”可以哇哇的哭了起来,感觉奶奶真的要离开自己了。
“不要哭,不要哭……”戚奶奶一边帮可以擦眼泪一边说,“奶奶从来没有怪过你爷爷,从一开始他救了一无所有的我之后,他答应我的什么都做到了。有了这个家,很温暖。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他说好的,从来不会骗我。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等他了……”
“你也别怪他,别怪自己的父母抛下自己,他们跟我一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奶奶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可以只能尽全力克服自己的抽噎声才能听清。
“奶奶不是没钱,”说着戚奶奶伸手从床底掏出一个布囊,鼓鼓的,周围的人马上把头探了过来。“也不是小气,只是奶奶一直存着,真的当奶奶离开的那天你能用这些钱照顾自己……”可以接过沉甸甸的布囊,心里很是后悔当初说的那些话。
“还有你爷爷给我的聘礼,那颗……”奶奶伸手往可以脖子上摸,却没有摸到那颗玻璃球,着急得想要起身,拽着可以的手一个劲地问:“你从小戴的那颗珠子呢,珠子呢?”
可以抽泣着,要解释道:“阿黄吃了,它……”
奶奶握着可以的手慢慢脱落,掉在了床上,吃力地看着可以说:“狗吃了没用……”就闭上眼睛,断气了。
可以摇着她的身体,奶奶,奶奶地叫,哪怕奶奶能再多跟自己说一句话,却再也没能够叫醒奶奶。
奶奶出葬那天,除了腰鼓队的老太太,行乐和他奶奶,村长带了几个人来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可以爷爷来这里的时候是新居户,家里没有祖坟,于是戚奶奶被葬到了自家的一块地里,孤零零一个坟。上面写着“先妣魏氏玲儿墓”右边几个小字“嫡孙戚氏可以立”。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既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能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人是哭不出来,苦也是说不出来的吧。
一开始每次从学堂回来,可以还是会大声叫几声奶奶,发现没人回应,才一个人静静进屋。整个宅子只有可以一个人,似乎更大了,从大门到后院的路变得好远,本来伸手就能拿到的东西变得不再触手可及。床也没有以前舒适了,被子也变得不暖和,躺在上面,可以常常做噩梦,半夜惊醒,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黑乎乎一片。就算有月光从窗口,门缝洒进来,也是那样冰冷,沉静。
行乐的奶奶叫行乐跟可以说让可以跟他们去一起住,可以拒绝了,说还有很多田地,这么大的宅子和奶奶的坟要守着。也有很多人跟可以说要买家里的田地,可以统统拒绝了。随着时间推移,可以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